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一聲男人洪亮的嗓音:
“你們吵什麼!”
眾人聞言,齊齊看向門口。
門口站著一老一少。
老者五十多歲,兩鬢花白,目光如炬,身上穿著軍裝。
隻是右邊的衣袖空蕩蕩。
明顯是少了條胳膊。
他身邊的年輕人,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眼睛同樣炯炯有神。
阮青雉眨了下眼睛。
這個年輕人她認識。
正是火車站裡為她指路的軍人,好像還是和沈戰梧關係比較好的戰友。
旁邊的沈戰梧看見來人,臉色稍緩。
他抿著唇,撐起挺括的身軀緩緩站起來,阮青雉連忙伸手扶他一把,柔聲提醒:“慢點,小心傷口。”
沈戰梧向來人致軍禮:“首長。”
這是阮青雉第一次見他敬軍禮。
動作嚴肅標準。
可男人姿態間卻有一股獨有的高傲與瀟灑。
前世她也在軍營裡摔爬滾打過,隻需看一眼,就會知道沈戰梧必定是三軍裡那個最強,最優秀的兵。
林如珍瞬間噤聲。
她怎麼都想不到首長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方才的囂張氣焰頓時沒了。
她咬著唇,委屈巴巴地道:“伯……”
‘伯伯’二字還沒說出口,首長凶狠的眼神直視過來。
林如珍嚇得差點咬了舌頭,立刻敬禮,改口正色道:“首長好。”
關震邦沉著臉,緩步走進來。
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掃了一遍,才出聲訓斥:“像什麼話!隔著老遠就聽見你們在病房裡哭哭啼啼,大喊大叫,還有沒有一個軍人的樣子!”
“要是讓外麵的群眾看見,丟了部隊臉麵是小,質疑你們有沒有保家衛國的能力是大!你們不怕丟人!可老子還要這張老臉呢!我手下的兵若都當成你們這個樣子,那老百姓的眼淚會像山洪一樣衝垮我的部隊!還當什麼兵?都他媽給老子滾回老家去!”
他指著沈戰梧和林如珍:“你們兩個!記過一次!五千字檢討明天我就要看見!”
沈戰梧微垂眉眼,沒有任何猶豫,抬手敬禮:“是,首長。”
阮青雉聞言,蹙起眉頭。
可能出於護犢子的心態,對老首長不分青紅皂白的處罰有些不讚同。
不過她沒著急吱聲。
繼續靜觀其變。
林如珍倒是目光幽怨地看了沈戰梧一眼。
見他一點沒有想為她開口解釋的想法,她的目光就更幽怨了。
自己又不敢違抗軍令。
猶豫再三,隻能嘟著嘴,不情不願地甩手敬禮:“知道了,首長。”
關震邦暫且沒追究林如珍態度的問題。
他抬腿走到椅子前坐下。
如炬的目光先看向房間裡兩個辦案的公安。
這兩人立刻頷首,恭敬地打招呼:“首長好。”
“嗯。”
關震邦鼻子裡砸出一個輕嗯,點了點下巴,算是回應。
緊接著,他飛速轉眸,審視的視線猝不及防地落在了阮青雉臉上——
阮青雉神色淡然,與他對視。
一秒……
兩秒……
半晌。
關震邦眸子漸漸眯起,眼中銳利的光芒聚成一點,像一把利劍一樣,再次刺了過去。
可人家小姑娘依舊平淡如常,大眼睛黑溜溜,直勾勾看著他。
關震邦眉梢微挑。
有意思!
這丫頭竟然一點都不怕他?
還敢跟他對視?
要知道這三軍之內,除了沈戰梧這個刺頭兵能接住他幾分眼神之外,沒人敢和他這麼對視。
她是第一個!
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關震邦晌午參加完新兵儀式後,就聽那個左大喇叭在全營裡嚷嚷著沈戰梧的未婚妻找來了。
而且沈戰梧的未婚妻看著還是個奶娃娃。
大眼睛,黑辮子。
皮膚和雪花一樣白!
左大喇叭說得繪聲繪色。
關震邦還沒核實消息真假,剛進辦公室坐下,李看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是沈副營長已經蘇醒了,是嫂子救的。
得!
還真有這麼個小嬌妻!
不僅有,這一露麵啊,還解決了所有權威醫生都解決不了的病症!
剛剛關震邦站在門口時,他就已經看見呆在沈戰梧身邊的小姑娘了,的確像左大喇叭形容得那樣。
長得挺乖巧,柔柔弱弱的。
可就是這麼個小玩意兒,膽子大得沒邊兒!
有意思!
可太有意思了!
關震邦在心裡連連念叨了好幾個有意思。
不過就算他心裡笑開了花,可臉上依舊冷若冰霜,一副不怒自威的派頭。
他左手伸進衣兜,摸出一盒大前門煙卷。
沒抽。
隻放在手裡摸索。
片刻後,他才沉聲問道:“這小姑娘是誰啊?看著很陌生啊?”
沈戰梧:“報告首長,她叫阮青雉,是我愛人。”
關震邦捏著煙盒,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沈戰梧,你該不會是違反了部隊規定,哄騙人家小姑娘跟了你吧?”
沈戰梧剛要回答。
身旁的阮青雉倒是先開了口:“報告首長,沈戰梧是你的兵,但我是阮青雉,我不是你手下的兵,我是你嘴裡的百姓,您身為首長,現在聽我這個小老百姓跟您談談民聲總可以吧?如果您不聽…古有孟薑女哭倒長城,那今天我阮青雉就哭倒市醫院。”
女孩嗓音糯糯的,帶著天真的稚氣。
還有一絲倔。
說出來的話也很符合十七八歲的年紀。
可能小姑娘還有點害怕,垂在身側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塞進沈戰梧溫熱的掌心裡。
好像這樣就能找到一些底氣。
關震邦聞言,摘下帽子往麵前桌子上重重一放,罵了一句臟話:“你他媽還威脅上老子了?”
隨即男人又笑了:“行吧,你說,老子聽著。”
阮青雉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認真道:“我知道,軍令如山,首長的一句話,沈戰梧必須服從,您說給他記過一次,五千字檢討,這些處罰我們可以領,但您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認定是他做錯了什麼。”
“我是沈戰梧的妻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這樣的委屈。”
沈戰梧指尖縮了縮。
他垂下眸,看著身邊剛及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微微敞開的領口裡露著半截纖細的脖頸,皮膚瑩白,雙眸堅定。
她這麼柔的性格,還能有這樣的目光。
是為了維護他……
沈戰梧繃直的嘴角,隱隱有了一絲弧度。
關震邦嗤笑,眯眼看向自己栽培出來的兵:“沈戰梧,你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