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女兒痛徹心扉的哭聲,李秋花打了個哆嗦。
不行!
苗苗是她的親女兒,現在又考上了大學,以後還指望她掙錢孝敬自己呢。
無論是死還是嫁給沈戰梧,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自己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隻有一百,多了沒有!”李秋花忍著肉疼,伸出一根手指:“你想獅子大開口,那今晚我們一家四口,一人一瓶敵敵畏,陪你一起上黃泉路!”
阮青雉得逞地勾了勾嘴角,轉身握住女人的手指,與她達成一致:“成交!隻要錢到位,明天一早,我保證坐上火車去隨軍。”
李秋花咬牙:“好!”
阮青雉笑了下。
她一點都不怕女人出爾反爾,她可是在敵營裡臥底無數次的全能特工,一個李秋花還翻不出她的掌心!
更何況,她的目的就是替嫁!
因為在這個經濟高速發展的八十年代,隻有走出去才會有更多的機遇,畢竟除了做特工,她還有一個首富夢等著自己呢!
至於沈戰梧……
李秋花托人在大隊上開了她和他的結婚證明,已經寄去盛陽市了,她不能半路逃婚。
隻能等她到了盛陽跟男人說明情況,再離婚。
阮青雉打了個哈欠,翻身躺進被窩,閉起眼懶洋洋地嘟囔:“飯做好了喊我,伺候個沒胳膊沒腿的人可是個力氣活,我得養好身體……”
李秋花沒說什麼,隻是俯身幫繼女輕輕掖著被角。
但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她盯著女孩安靜的背影,陰狠地眯起眼睛,默默在心裡低語:阮青雉啊阮青雉,好好珍惜今晚來之不易的好眠吧,希望你以後還能像今天一樣睡得踏實。
明天那趟開往盛陽的火車。
就是你苦難的開始。
李秋花掖好被角,轉身輕聲說:“讓小雉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出去。”
她和丈夫回了西屋。
剛關門,她便問道:“給小雉一百塊嫁妝的事,沒和你商量就做主了,你沒生氣吧?”
阮誌國搖頭:“沒,你也是為她好。”
李秋花抱住丈夫的腰,嗓音柔柔地說:“誌國,嫁給你真幸福。”
阮誌國被女人哄得周身舒坦,但又有些羞赧:“可我沒本事,連一百也……”
家裡五口人,秋花經常心臟疼,乾不了重活,苗苗上學,青杉還小。
至於小雉那個壞丫頭,總是用頭暈的借口偷懶,就算被他狠狠打過幾次,也改變不了她那懶惰的性子。
日子越過越窮。
就在家裡捉襟見肘的時候,秋花拿來了沈家的彩禮……
她一直是個好妻子。
阮誌國知道。
李秋花從男人懷中仰起頭:“我回娘家找大哥借點。”
阮誌國有些猶豫:“這……”
李秋花推著丈夫往外走:“好了,彆操心了,今天你做飯,小雉身體不好,讓她好好休息。”
阮誌國無奈:“也就你覺得她身體不好。”
李秋花也不去否認,隻抬手拍了男人一下,嬌俏地訓著:“少說話,多做事!”
阮誌國認命地去了廚房。
她換了身衣服,騎上自行車出門去大哥家借錢。
……
阮青雉這一覺睡得特彆香。
醒來時,剛好趕上阮家吃晚飯,她一屁股坐在主位,睨眼命令旁邊少年:“給我盛飯。”
阮青杉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瞬間沉了臉,揚手用力摔掉筷子:“阮青雉,你他媽敢……”
阮青雉罵得比他快:“你他媽的!”
她不僅罵了,順手還打了。
抬起一條腿毫不猶豫踹上少年的側腰,與此同時,捏起麵前的瓷碗用力砸在他頭上。
啪的一聲。
瓷碗瞬間炸開,四處飛濺。
女孩冷冷勾唇,不屑地調侃:“榆木腦袋真沒白長,能把碗撞得這麼碎!優——秀!”
阮青杉:“……”
這他媽是撞麼?
他捂著腦袋爬起來,一腳暴躁地踢翻板凳,吼罵道:“臭婊子!你他娘地敢打我?真以為自己要嫁給一個臭當兵的就牛逼了?”
“就算是當兵的又怎樣?他現在可是個殘廢!沒手沒腳又他媽不能人道的殘廢,不過這樣也挺好!婊子配殘廢!以後你就等著推他一起去大街上乞討吧!哈哈哈哈哈!”
阮青杉似乎罵爽了,舔著下唇咯咯地笑出聲。
少年眼中充斥著狠厲,一張臉逐漸扭曲:“阮青雉!我還告訴你,以後這個家都是我做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們阮家的人了,你不配吃我家的飯!等你被那個殘廢打得哭著!喊著!跪下來求著回娘家時,我都不會幫你!最好被那個死殘廢折磨死才唔唔唔……”
李秋花進來時,剛好聽見寶貝兒子說的話,嚇得她心驚膽戰,顧不得兒子的委屈,立刻過去捂住他的嘴。
我的小祖宗呦!
要是因為你這幾句話她再不嫁了,那這些天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阮青杉晃著腦袋嗚嗚反抗,還想繼續罵。
李秋花推著小兒子進了西屋,下一秒就響起阮青杉暴躁的怒吼:“媽!!那賤人打我!你讓她滾!你讓她滾啊!”
不知道女人說了什麼,屋裡安靜了。
阮青雉對此並不感興趣,重新拿了隻碗,盛滿一碗飯,坐下來心無旁騖地乾飯。
阮誌國冷眼看她半晌。
最後點了根煙卷放進嘴裡,狠狠抽了一口,嗓音陰沉地問:“你都嫁人了,還非要把家鬨得雞飛狗跳才滿意?”
下午媳婦借來了錢。
不過這也意味著家裡又欠債了,這個黑心肝的賤貨,養她這麼大,嫁人前還要這麼坑家裡。
“那我不嫁了。”
“還是讓姐姐嫁給那個臭當兵的殘廢吧!這婚本就是姐姐的,我就不跟她搶了,爸,你覺得這樣行嗎?”
阮青雉抬眸看向男人,挑眉問道。
阮誌國噎住:“……”
讓苗苗嫁給沈戰梧?
怎麼可能!
他還等著繼女以後分配了好工作後,給他養老,給青杉攢娶媳婦的彩禮呢!
正在這時,李秋花拎著一件舊外套,笑眯眯地走出來。
她親昵地擁住女孩,輕聲哄道:“小雉啊,你弟弟還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讓著弟弟,彆跟他計較,更何況,娘為了你,剛才已經狠狠打過他了……”
說到這,李秋花看了眼女孩反應,見她垂首不說話,提著的心慢慢放下。
看來小賤蹄子還是那麼好欺負。
她唇角隱秘地勾了勾,轉身把外套拎過來,翻出縫在衣服裡側的夾層。
然後把外套塞進阮青雉的手裡。
女人拍了拍縫好的地方,認真叮囑道:“小雉,娘把一百塊錢縫在這裡了,明天坐火車就穿這件,小偷摸不去的。”
阮青雉捏了捏夾層,消瘦的小臉上情緒淡淡,心裡卻泛起一陣冷笑。
因為——
這裡摸起來根本就不是錢!
而是幾張破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