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知居養院,福田院,孤老院?”璿璣子問。
蘇棠心頭一動。
璿璣子又道:“平安鎮內正有一孤老院。”
“小女子懂了。”蘇棠起身,行請安之禮,“多謝大師。”
璿璣子抬手虛扶:“小娘子客氣,貧道一文不出,卻是我三清尊神之福澤廣布,是貧道多謝施主才是。”
“小女冒昧,還請大師出麵一二,方可鑒財歸其道。”
“自無不可。”璿璣子欣然。
趙宅。
繚繞的麻辣馨香在屋中濃而不散。
深吸了一口氣的夫人露出滿足而暢快的神色,隨後鑲著金邊的筷子撈出來切成薄片的土豆,裹著流漿一般的豆腐,宛如大理石紋路的牛肉,通體褶著的木耳,還有種種吃過知道好吃卻是不知道是什麼的食材,或軟或脆,或渾厚或清香都在麻辣燙的味道當中交織成一道明明吃完了,可還是覺得肚子裡空落落的美味。
夫人忍住想要再來一碗的衝動,擦過唇邊的滋味,眼角瞥到旁邊滿意的拍著大肚子一副吃的好飽,好痛快的官人,還有桌上的兩個連湯都不剩的空碗,夫人撇撇嘴。
“可是得意了?”
趙德嘿嘿的坐起來:“要麼還是夫人呢,這麼好的東西,竟是不知道該怎麼調弄,若非是夫人指點,咱都不知道這麼好吃,是不是?”
趙德扭頭問旁邊伺候的仆從。
仆從們連連應諾。
夫人得意一笑:“你家姐夫還說什麼是落難的小姐,要我看就是不知道哪家有點兒薄資的小戶,若是當真有些本事,豈倒是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趙德重重點頭:“夫人說的極是。”
此時有侍婢上來奉茶,趙德趕忙的接過來,給夫人奉上。
夫人彎著唇接過,垂首淺抿。
趙德作勢的給夫人捶著肩膀,眼角餘光掃到門外頭等候的管家。
“何事?”趙德示意,管家小心的進來,附耳低聲。
趙德臉上的輕鬆恣意收起來,漸漸變冷。
“什麼?好吃食?”
趙德盯著桌上空蕩蕩的碗,臉色漸漸變得猙獰:“怕不是那才是要緊的,這東西就隻是個陪襯?”
“去,盯緊了她們,若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立刻報給我。”
“是。”
管家應聲去了。
夫人搖著頭放下茶盞:“你還真是不給人家一點兒活路呢。”
“再好的吃食,如今不也是沒影兒麼?既咱們已經有了這個方子,就先顧著這個,再弄的更好一些,就給我兄長嘗嘗。”
“我兄長看似喜好珠玉,實則是個愛吃的,尤其是這麻辣之味,若是我兄長喜歡了,你啊,隻有更好的。”
夫人睇著趙德似笑非笑,趙德眼皮忽跳,連連的應聲。
“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
書堂內,高木林立,竹林叢叢,縱使寒風吹過也隻剩下了絲絲涼意。
朗朗的讀書聲散去,隨著輕鐘鳴起,孩童們從書堂內奔出,成群的聚在一起玩兒竹馬,九連環,也有的坐在座位上看書溫習。
足有十七八座位的堂內,靜淵坐在窗口的位置上提筆落墨,窗外的呼聲笑喝隨風飄入,靜淵仿若未覺,哪怕座位四周靠攏了三四人,靜淵也仍好似不知。
“還真是靜心呢。”有嘲諷。
“說不得早就嚇尿了。”有調笑。
“未必,隻是不知咱們的靜淵學弟可自證否?”有煽風。
“好了,你們亂說什麼,我們此來是問正事。”有肅聲者。
靜淵仍好似渾然不知,兀在執筆。
先前調笑的學子忍不住了,伸手拉扯,靜淵筆杆歪斜,正好避過那名學子的扯動。
學子怒,還想要再去拉拽,靜淵抬頭,對上那學子的視線。
隻見靜淵的眼底帶著冷色,凝然而含的凜意竟是讓那學子的心頭狠狠一顫,腳下都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
旁邊的學子連忙拉住他:“怎麼了?”
那學子指著靜淵,想要讓身邊的同窗都看清楚靜淵此刻的眼神,可再一看去,靜淵神色淡淡清冷,和先前剛進到書堂中的時候似乎彆無二致。
他剛才看錯了?
旁邊的幾個學子看看靜淵,又看看他。
眼神詢問:到底怎麼了?
那學子一時竟出不了聲。
旁邊幾個學子神色不耐,先前肅聲的學子薑文博看向靜淵,沉聲:“靜淵學弟昨日初入學堂,一日之間便從蒙班經進學,文德,入我文華,可見靜淵學弟頗有幾分本事,不然也不會被方夫子收為學生弟子,隻是靜淵學弟之德行似有不堪。”
“不錯,昨日下學文昭兄隻是見你家妻眷欺淩學弟,才會勸言一二,可靜淵學弟卻是旁觀著妻眷言語無狀,搬弄是非,漲無知村婦之氣焰,損我堂堂學子之修德。”並列而立的學子方俊才道。
一旁早先煽風的張宏生輕笑:“博文兄,俊才兄有所不知,這些時日平安鎮裡傳的沸沸揚揚,一日入賬十兩紋銀的商戶女可不就是咱們靜淵學弟的娘子呢,眼見著家中上下都要靠著娘子操持,自然不敢多言。”
薑博文神色更沉凝:“雖說靜淵學弟才不過在書堂學識一日,但既已是夫子弟子,便應有剛正溫潤之格,至少也要明辨是非,不然就是令夫子著恥。”
“旁人以為夫子錯收弟子也就罷了,怕隻怕連累夫子也無識人之明。”學子方俊才輕哼。
“不錯。”被嚇到的學子劉子瑜也上前一步,甩袖附和。
靜淵掃過麵前這四個,又看看書堂內另一頭似乎專心在讀書毫不無關心這邊的黃文昭。
不用一言,四人臉色各有異樣。
方俊才喝聲:“尓何意?我等是為我書堂堂堂之風,君子凜然之氣方討之,若你以為我等所言不實,儘可辨來。”
“不錯。”劉子瑜再附和。
靜淵嘴角動了動,開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四人麵色再變。
“何意?”劉子瑜問。
“你才是小人。”方俊才怒聲就要衝上前,張宏文連忙拉住方俊才,“冷靜冷靜,書堂內不準鬥毆。”
一旁薑博文強壓怒氣,高喝:“靜淵若覺冤枉,大可一辯。”
隨著這邊的動靜,原本安靜的書堂內頓時像是澆了一潑熱油,堂內的學子們都看過去,看書的黃文昭也不得不扭頭。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嗬斥:“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