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如果是液壓緊定套,就要進行專業的油路設計。而且這麼精密的軸承,要配合熱處理強化材料性能,通過滲碳、淬火和回火工藝,使軸承鋼表麵形成高硬度層,提升耐磨性和承載能力。有些高端軸承還采用氮化、鍍鉻或陶瓷鍍膜這些表麵處理工藝,讓耐腐蝕性和抗疲勞性能更強。”
張國華越聽越失望:“那就是說,我們暫時仿造不了。”
程時:“是,除非把材料和表麵處理工藝技術水平也提上來,不然就是白費功夫。”
說起這個,程時的心裡也不好受。
哪怕到了三十年後,汽車製造的發動機的高端軸承、氣門等關鍵零部件依舊依賴進口。
8速自動變速器及以上自動變速箱技術更是被外國人壟斷。
雖然這些不影響中低端汽車的製造和銷售價格。
但是他極其討厭這種始終技不如人的感覺。
程時看大家都很沮喪,又說:“彆泄氣,他們也是花了幾十年才到現在這個水平。我們起步晚,隻要肯花功夫,一定能追上。”
蔣和平晚上坐在台燈下看文件和內參消息。
歲月已經在他鬢角和藏青色中山裝領口上都留下了淡淡的痕跡。
他的身材像一株被西北風沙磨礪過的胡楊樹,肩頭微聳卻不顯佝僂。
因常年握筆,手指上長了薄繭。
就連手裡的英雄筆也有些年頭了。
桌上的鏡框裡嵌著一家四口的合照。
蔣鬱東臉部硬朗的線條和濃眉遺傳自蔣和平,深邃的眼睛卻更像母親。
此刻,台燈投下冷白的光斑,讓蔣和平的麵容越發嚴肅冷峻。
他在一目十行地泛讀著各省市的簡報,包括今天評選的各行業年輕模範的名單,然後目光停在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程娟。”
他往後翻,在後麵的個個模範的介紹中找到了程娟的。
“湘省向東市信用社員工,因為設計了‘農戶聯保貸款’模式,解決了農戶貸款無擔保的問題,被湘省信用社推舉為‘金融改革模範’。”
蔣和平嘴角泛起一絲冷冷地笑意,好像忽然發現獵物破綻的獵手,自言自語:“聯保貸款啊”
不用查,他都知道,肯定是蔣鬱東暗中支持程娟,爭取到向東市作為“聯保貸款”的省級試點資格。
程娟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脫穎而出。
聯保貸款政策設計得很好,但是沒有考慮人性的惡,所以漏洞很明顯。
比如,發貸款的時候,銀行說了算。
可是收回貸款的時候,變數就太多了,銀行壓根就掌控不了。
到時候銀行一堆爛賬,誰來負責?!!
蔣和平翻回名單,本來想用紅筆把程娟的名字劃掉,卻停在那裡。
最後改用鉛筆在程娟的名字下劃了一條波浪線,在旁邊備注:“緊密關注聯保貸款的造假違規情況,並及時上報。”
他合上了所有資料,望著桌上照片裡的蔣鬱東。
那眼神,仿佛此刻蔣鬱東就坐在他對麵。
他似笑非笑地說:“小子,我來給你個教訓,讓你永遠記兩點。第一,人的貪婪能泯滅所有良知和羞恥心,更能扭曲政策的善意。第二,關心則亂。人一旦動了心,就容易出現破綻。我知道你想把她捧起來,好配得上你。可惜你忘了,有個詞叫做‘捧殺’。所以我就幫你一把。把她捧起來。再讓她摔得粉身碎骨。”
因為聯保貸款解決了貧困山區和農村貸款難的問題,所以程娟成為了今年市裡上報的“青年模範”之一。
這個名單裡不但有程娟,還有程時。
省裡挑選之後,又把他們兩個往上報。
畢竟他們兩個一個代表金融體係,一個代表工業技術領域,都取得了遠超於同齡人成績,還推動了本領域的變革。
跟今年“改革”的主題十分契合。
蔣鬱東又是省裡推舉的“全國優秀青年乾部”候選人。
如無意外,三個人要一起去京城領獎。
蔣鬱東和程娟要讓簡曆更好看,所以對他們而言挺重要的。
程時雖然實至名歸,但是他自己不怎麼在意這個,索性跟京城的電子研究所、機床研發企業聯係,順便參觀一下。
臨到要去的前一天,他對程娟說:“我帶你去買幾套好一點的衣服。”
程娟:“嗯,為什麼,我有衣服啊。”
程時含糊地說:“那邊冷,要準備羊絨大衣什麼。”
程娟也沒多想,便應了。
結果到了商場一看,一件羊絨大衣要一千多,嚇得,忙擺手:“不必了。”
程時:“我給你買。”
程娟:“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跟我說。”
程時輕歎:“你知道京城是他主場吧。”
程娟一愣。
程時說:“到時候雖然他是以湘省青年乾部的名頭去的,但是認識他的人很多。就算你不在意,也要在乎他的麵子。他不好明說,這事隻能我來提醒你。”
程娟看著程時說:“你知道的。我不想踮著腳去夠他。我們就那條件,不用往臉上貼金刻意包裝自己。”
程時:“不用你踮腳去夠他。可是你既然想跟他走下去,就不能從頭到尾都讓他一個人努力。”
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向下兼容的難度。
難得的是,程娟也那麼愛蔣鬱東。
她之前以為蔣鬱東決定割舍她,便像是要拋下一切去修行般毅然決然獨自去老林縣。
她跟李誌剛更像兩個好朋友,所以才在分手後,恢複那麼快。
這一次不同,要是不成,程時擔心程娟以後會徹底鎖心了。
所以,如果可以,他想儘量幫他們減少誤會和少走不必要的彎路。
程時:“其實你要這麼想。你是第一次站上全國的領獎台,不用太奢華,也不能太寒磣。這個羊絨大衣薄而暖,這個顏色和款式也不容易過時,隻要保養得當能穿好多年。你就當我送你的生日禮物。這麼多年,我都沒送過你生日禮物。現在我有錢”
程娟按住他的手,止住了他的絮絮叨叨:“好,彆緊張,我知道了,我接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