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戰功赫赫,曾經為梁國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雖不領兵多時,可仍舊是鎮北軍的精神支柱。
在場眾人全部低頭問安,連趙昭冀都乖乖低下頭。
除了楚珠珠。
她脊背挺直,靜靜打量鎮北侯。
這個她名義上的父親,讓她感到十分的陌生。
三年前,她的父親說會永遠保護她。
他們和諧的度過了幾個月的時光。
鎮北侯最寶貝他的胡子,但他允許楚珠珠將他的胡子揪成一團雜草。
可楚珠珠被禁足小院時,鎮北侯沒有出現。
任由她被人拉走,在小院受人欺淩。
楚珠珠嗤笑。
這可真是她的好父親。
京兆府內,楚峰瀾在一群黑壓壓的後腦勺中,一眼便看到了楚珠珠深邃漆黑的眼睛。
亮閃閃的,充滿了無畏。
楚峰瀾有些恍然。
他突然想起與楚珠珠初次見麵。
明明全身臟兮兮,蠟黃的臉龐布滿汗水,整個人看起來像從水裡剛撈出來,狼狽極了。
可是那雙杏眼卻已經閃爍著倔強和無限生機,讓他忍不住想到年輕的自己。
他沒想到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兒,會有這樣一雙漂亮眼睛。
他處置了田三娘給她介紹的婚事,將她接到身邊細細教導。
他以為楚珠珠會成長為鎮北侯府另一個令人驕傲的姑娘。
可是楚珠珠太令他失望了!
楚峰瀾想到那件事,方才還緩和的臉色瞬間一沉,嚴厲又冷漠。
“珠兒,你見到父親,還不行禮嗎?”
楚峰瀾語氣嚴肅,楚珠珠卻依舊沒有反應。
他不禁有些生氣。
從前楚珠珠雖然頑劣,可在他麵前還是乖巧順從的。
怎的越大越不聽話了!
趙昭冀知道楚珠珠不願意向鎮北侯低頭,開口岔開話題,
“許久不見,侯爺威風不減從前,我母親常常說起從前侯爺領兵征戰四方的故事呐。”
楚峰瀾動也不動盯著楚珠珠一眼,沒有理會趙昭冀的馬屁,再次問道,
“珠兒,你與怡安郡王是怎麼認識的?”
這次,楚珠珠終於開口了,“我和他不熟。”
楚珠珠的聲音冷漠又簡短,鎮北侯聽著心中愈發生氣。
趙昭冀見鎮北侯神色不對,連忙接話道,“我們不算認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見有人接話,鎮北侯忍耐了許久的怒火像找到出氣筒一般發泄了出來,
“有何不平?你覺得我鎮北侯府會謀殺自家的姑娘?”
鎮北侯語氣很衝,趙昭冀不敢接話,暗暗縮了頭。
他心想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大的小的,全都偏心的沒邊了。
楚墨卻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到鎮北侯身側,
“父親,這個楚珠珠實在居心險惡,定要用家法好好管教她!”
趙昭冀聽著這話就皺眉,楚珠珠卻無聲的勾起了嘴角。
楚墨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家法。
美其名曰管教。
可明明就是單方麵的暴行!
楚墨眼尖的瞥見楚珠珠的譏諷,更加惱火。
轉頭剛想和鎮北侯告狀,就撞進鎮北侯冷漠幽暗的眼睛裡。
“墨兒,珠兒可是你妹妹!”
楚墨瞬間像被澆了一桶涼水,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楚珠珠心中冷笑。
什麼妹妹,鎮北侯府何時將她看做自己人了。
她不想再聽鎮北侯這虛偽的話,說道,“侯爺,我有事想與你詳談。”
楚峰瀾聽到楚珠珠叫他侯爺,心裡又是一氣,口氣愈發不好,
“你有什麼資格,敢和我說這句話?”
鎮北侯多年叱詫戰場,此時隻微微漏出一絲威儀,便讓人額角生汗。
這次趙昭冀連插科打諢都不敢了,他艱難的張了張口,想為楚珠珠解圍,卻不知說什麼。
楚珠珠目光直視楚峰瀾,“侯爺,我想與你談談族譜的事。”
什麼族譜?
趙昭冀摸不著頭腦,楚墨卻大驚失色。
楚珠珠這是知道她沒上族譜的事情了?
她要乾什麼?
若她鬨著要上族譜,如嫣和沈辰行的婚事可怎麼辦!
楚墨心中不安,忍不住道,“楚珠珠,你可不要癡心妄想!”
一句話,讓鎮北侯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楚珠珠對鎮北侯微微一笑,“侯爺,楚世子還需要曆練啊。”
她什麼都還沒說,楚墨竟然就如此慌亂,實在不像個穩重世子。
楚墨臉上掛不住,難堪的質問道,“楚珠珠,你什麼意思?”
叫楚珠珠沒搭理他,楚墨更加不舒服。
他堂堂鎮北侯世子,還治不了一個小丫頭了!
楚墨剛想反擊,卻聽鎮北侯淡淡說道,
“除了珠兒,其他人都出去。”
楚墨心有不甘,“父親,你不要被楚珠珠的花言巧語蠱惑,她曾經”
鎮北侯嚴厲的看他一眼,“身為世子,怎麼定力還比不上一個丫頭,給我出去!”
楚墨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張著口不知道說些什麼,魂遊天外的出了京兆府。
他臉色煞白,盯著緊閉的大門,好似要把門燒成洞來。
趙昭冀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心中笑翻了。
楚墨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他可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灰頭土臉。
簡直太好笑了!
楚墨雍容淡然的神色微微扭曲著。
他從小讀聖賢、學六藝,是京城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是鎮北侯最優秀的孩子。
可是他不理解,憑什麼父親會對楚珠珠這個野蠻不懂事的丫頭青睞有加。
在楚珠珠為爭搶婚約對如嫣做出那種事後,也隻是將她關在院子裡,不允許她見客。
明明楚珠珠就隻是一個自私惡毒的丫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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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大堂,所有人都清乾淨了,鎮北侯背著手,看著這個總是令他生氣的女兒,道,
“你有什麼話,現在說吧。”
楚珠珠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直視鎮北侯道,“我要本應屬於我的東西。”
簡直大言不慚!
鎮北侯心中冷哼一聲,“你要入族譜,和沈家那小子成婚?”
他心頭失望,沒想到楚珠珠現在最在意的,竟然還是這門婚事。
明明除了這門婚事,他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楚珠珠搖搖頭,輕聲道,“我不入族譜,也不嫁沈辰行,我隻要本屬於鎮北侯府嫡出姑娘的一切。”
鎮北侯一愣,“你什麼意思?”
楚珠珠一字一頓說道,“教導先生、嫡出子弟住的院子、月例份子總之,侯府規定嫡係有的,我都要有。”
陽光灑在楚珠珠身上,清澈的眸子更加閃爍出灼熱的光。
冤枉她也好,將她扔在一邊不管死活也罷。
她不再期望所謂的親情,這些都無所謂。
可她是鎮北侯嫡係血脈,按照侯府規矩應當有她的那份,誰也不能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