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連著陳敘在內,如今共有六口人。
從上至下分彆是父親陳千山,母親羅氏。
長兄陳平,二子陳敘,三弟陳安,此外就是小妹陳璿。
家庭人口雖不算少,結構卻很簡單。
也正是因為結構簡單,所以一家人向來有力都往一處使,有著村中許多家庭都沒有的和睦。
當然,家庭矛盾也並不是完全沒有。
就比如說,陳安性格跳脫,有時候難免要被父母混合雙打。
陳璿機靈貪吃,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愛往嘴裡塞,還喜歡跑出去找村裡的小丫頭滿山玩。
羅氏見著了,往往也總要責罵她幾句。
唯獨大哥陳平是個沉默的老黃牛,與陳千山性格最相似。
而羅氏又與所有人都不同,她略有些口吃。平常緩慢說話時還好,但隻要情緒稍微激動,口吃的毛病就會顯露出來。
因此羅氏日常也是沉默的。
不過今日陳敘回來了,又帶著大家夥一起經曆了一場說不出的奇事。
陳家人這一日心情跌宕起伏,此刻沉默的人也都不沉默了,大家聚在堂屋裡,就是熱熱鬨鬨一頓說。
“二哥。”陳璿湊在陳敘身邊,眨巴著機靈的大眼睛好奇問陳敘,“剛才你跟村正叔是不是在打什麼啞謎呀?
我聽你們說話好奇怪,村正叔後來為什麼笑得那麼歡?
還有,他為什麼說你通透?”
陳敘並沒有因為陳璿隻是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就敷衍,而是回答她道:“因為我提到立輝兄弟,目的是告訴村正叔。
往後我若是真能有出息,能夠考出去,便也能帶著立輝走出去。
村正叔家中有兩個兒子,長子是原配所生,往後村正叔的大部分田地財產都會留給長子。
如果村正叔的職位可以傳下去,也隻能傳給長子。
立輝卻是繼室所生,村正叔雖然疼愛他,卻不可能越過長子給他留下太多家產。
我如今給村正叔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他當然高興。”
陳敘沒有說的是,他方才其實是借著方立輝與村正方新柏達成了一樁交易。
陳璿頓時就“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二哥你觀察得好仔細,你是怎麼一下子就想到這麼多的?”
“這可不是一下子想到的,而是日常有所注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就是一門大學問,你留意好了,需要時才能拿出來用。”
陳敘教導陳璿:“往後我們從這村子裡走出去,阿璿你總要結交各種各樣的人。
有些是朋友,有些是路人,有些人可以不相乾不多理會,但有些人卻務必要多留意三分。
即便不一定是要因此而做些什麼,卻也好過必要時稀裡糊塗,一問三不知。”
陳璿又“啊”一聲:“二哥,我們以後還要離開村子嗎?可是離開村子的話,我們又要到哪裡去?”
陳敘說:“總有那一日,此時卻也不需焦急。真到了那時,要去哪裡,該如何去,你自然就知曉了。”
絮絮叨叨一通說,一家人之間,原本還因為崔福等人的到來而略微顯得有些古怪的氣氛此時也終於散去了。
羅氏語速緩慢道:“二郎,你彆太掛憂我們,先考試再說。”
“我知道,阿娘你放心。”
敘話間,陳敘從自己帶回來的東西裡取出一個大食盒。
食盒上下共三層,卻是結結實實裝了三大碗粥。
若將這三大海碗粥用小碗分開來裝,至少能打出十幾碗來。
陳敘叫陳安去灶房取了碗筷來分粥,告訴眾人說:“這粥略微有些助益氣血的功效,我們一起吃了,回頭我得閒再尋些武技來給大哥與三弟練習。”
話題就跳脫到了練武上頭來。
陳平與陳安猝不及防,沒料到陳敘會提起習武之事。
兄弟兩個都懵了,陳平嘴笨說不出話,陳安磕磕絆絆,又驚喜又懷疑道:“二哥你說什麼?習武?我不是聽錯了罷?”
陳敘掀起眼睛看他,笑道:“怎麼?不喜歡讀書,習武你也不喜歡嗎?”
這下子陳安總算是確認自己沒聽錯了,他就要站起身來歡喜大叫一聲,冷不丁卻聽羅氏說:“習武,要錢……比讀書,更費錢。”
陳安的歡喜跳躍一下子就被按住。
卻見陳敘推了那碗粥到自己麵前,又對眾人說:“爹娘、大哥、小妹,喝粥。”
他帶來的,自然不是什麼普通的粥。
普通的粥也不值得他從縣城帶到老家,這粥實際上是五紅養血羹,陳敘昨夜親自熬製。
他有屬性點可以自由添加,其實不需要使用五紅養血羹。
但若是拿來給家人食用,此物卻是恰到好處。
陳家人其實個個都覺得陳敘帶粥的舉動有些怪異,但陳敘自從進學以後,在家中地位就非比尋常,他這樣一推,眾人便都乖乖拿起粥來吃。
此後,五紅養血羹入腹,美味且不必多說。
更重要的是,奇異暖流徐徐湧入眾人四肢百骸。
一家人個個脫口就是一句:“好粥!”
又說:“這粥明明是涼的,怎地吃在腹中卻竟似乎是有暖意?”
【食用靈食,當日點讚上限100】。
這一日,陳敘點讚數大獲豐收。
連帶著先前崔福等人的點讚,再加上今日家人的點讚,他的累積點讚數第一次突破2000點大關,直逼三千點。
陳敘在家中過了充實的一個下午,最後傍晚時分忽然心神不定。
他原計劃是明早再回縣城,可傍晚太陽將落時,心裡卻不知怎麼竟是湧起一股急切。
這種難以言說的不安促使他即刻與家人告彆道:“我今夜須得回縣裡去,幾日後我自去府城,你們也不必來送。爹,娘,待我佳音傳回。”
他都這樣說了,羅氏等人雖有不舍卻也留不得他。
羅氏怕他走夜路,原還提議要陳平陳安一起送他一程。
陳敘三言兩語就拒絕了兄弟的相送,此後留下三十兩銀子在家中,趁著夕陽尚未完全掉入地平線,一個人大步離去。
走到半途,天上卻是淅淅瀝瀝竟又飄起了細雨。
陳敘忽然心神動念,喚起了身周一縷輕風。
風,似乎是天地的呼吸。
細雨中,陳敘便伴著這一縷風,在城門關閉前的最後一刻好似幽影般踏入了城中。
守城的兵丁疑惑了一句:“奇怪,方才好像是有人進去了,又像是沒有,我這是看錯了還是怎地?”
旁人隻道:“定是眼花,哪裡有人?”
陳敘卻是趁著斜風細雨,回到了平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