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墳頭長朵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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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崔福帶著八名護衛從陳家告辭離開。

臨行前,他從馬車上搬下了不少禮品,言說是家主人所贈。

陳敘當然要拒絕,崔福隻管苦著臉道:“求陳公子可憐可憐小的罷。

小的此番沒能接到陳公子上府城已是大錯,倘或連這禮物都送不出去,那明兒我也就不必回府咯。

趁早去路上尋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回頭說不定那墳上還能儘快長出支花兒來。

若能討得陳公子歡心,小的也就瞑目啦。”

話說完,在方太爺等人再度呆滯的注視中,他一溜飛身上馬車。

車夫一甩鞭,那一身烏亮的馬兒便騰起四蹄,卷起塵煙,如飛而馳。

八名護衛跟在身後大步奔行,一步走出便是丈許遠。

疾行之速恍如狼奔箭出,八人同行更是氣勢雄渾,直如河濤滾滾,卷過了村中大小道路,叫所有觀者都不由得心馳神蕩,震駭難言。

也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再也看不見這一行人的身影。

陳家院門前,顫顫巍巍的方太爺才終於撫著心口“哎喲”出聲。

聲音沒落,人已似要向下軟倒。

方新柏連忙扶住他,才避免了老頭兒當眾出醜。

“嗬嗬……”方太爺重重喘息一聲,回過神來脫口就是,“這些人、這些人怎地竟像是會飛般?

他們怎麼不早說?我方才、方才還與他們搶酒哩!”

說到搶酒,方新柏就不由自主地也有些局促起來。

先前在酒桌上,他也沒忍住跟崔管家等人搶酒來著。

但現在的重點不在於崔福管家有多厲害,而在於這樣厲害的崔福管家,麵對他們村的陳二郎卻是如此卑微討好。

方新柏忽然一個激靈,忙轉過身對著陳千山就是一句:“千山兄弟啊,對了,咱們大郎前兒不是說要去修渠嗎?那個、那個銀子……”

陳千山此刻也有些呆,大半日了,他現在整個人都還是恍惚的。

聞言就恍恍惚惚回:“哦,銀子。對,我們家大郎不去修渠了。我、我……”

他臉色刷地又白了,下意識想說自己沒有十兩銀子。

卻聽陳敘說:“村正叔,十兩銀子在這裡,勞你辛苦一趟,幫我大哥去修渠名單上消個名兒。”

方新柏哪裡還敢再收陳敘十兩銀子?

連忙就說:“二郎啊,這哪裡就要十兩銀子?八兩、八兩就……”

“就好”二字尚未說完,方新柏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他猛然抬眼,驚慌看向陳敘。

隻見陳敘神情不變,唯有那雙黝黑眼眸,竟似浸在寒潭中的星子般,深不可測。

方新柏背都要彎了,卻忽覺手上一涼。

原來是陳敘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住了他的手,往他手裡塞了兩錠五兩的銀子。

陳敘道:“怎好叫村正叔白辛苦一趟?修渠減名之事還要請村正叔多多費心。

此外,我不日將要去府城參加考試,家裡這邊,也要勞煩村正叔多多照看。

若有繁雜事我不及處理,更需村正叔及時相助。”

他這一說,方新柏臉上惶恐這才消去,隨即是一種說不出的驚喜與榮幸之感生出。

是的,被陳敘這樣托付,方新柏居然感覺到了一種格外的慶幸榮耀。

他直起腰,手拍胸脯哈哈一笑:“二郎隻管放心,你去府城考試,你新柏叔我還能不照看你家人不成?

再說了,都是鄉親,我與千山大哥更是自小相識。咱們兩家的交情,哪用得著說什麼兩家話?

二郎你隻管放心,放心就好啊,哈哈哈。”

陳敘道:“本鄉本土,我自然是再放心不過。對了,村正叔家裡的立輝兄弟如今也大了罷?不知可要尋個什麼前程?”

“什麼前程?”方新柏眼睛亮了,他小心覷向陳敘,“二郎,立輝這孩子可叫我著惱,他自來又沒生那根讀書的弦,進學是不可能了。

我叫他出去學手藝他也不願,叫他安心下地他又不甘,就愛在家裡跟他哥哥置氣。

我就想著罷,往後要是能給他尋個衙役的差事,或者就跟著哪位貴人也好啊……

二郎你說是不是?你立輝兄弟雖是不夠機靈,但脾氣忠厚認死理,卻是個乾實事的哩。”

陳敘微笑道:“我也覺著立輝兄弟有實乾的本事,新柏叔規劃得極好。”

雙方對視,陳敘麵寒淺笑,方新柏更是喜笑上臉,忙對陳敘拱了拱手,感歎說:“還是讀書人通透啊,真個句句在理,叔感謝你,二郎。”

說罷了再次哈哈一笑,攏了袖中的銀子,攙扶著方太爺離去了。

陳敘回鄉一趟,原先意想中的麻煩事輕鬆解決了,原先沒太想好的一些事情也順勢解決了。

而這一切輕鬆的由頭,說來竟似乎是因管家崔福而起。

崔福突兀來這一趟,直接將陳敘聲望拔高到了一個村人們想都想不到的程度。

可謂是真真切切地現實演繹了一回,什麼叫做世事變幻莫測。

也是有趣得很。

那麼崔福又為什麼突然來村子裡找陳敘呢?

真像是他口中所說,純粹是因為崔家主人愛才惜才,仰慕才子?

陳敘料想,崔家或許確實是有幾分投資自己的心思。但若隻為投資就叫一位管家做出這等誇張舉動,那卻又實在是太過了些。

所以,是捧殺?

像,卻又不太完全像。

陳敘細細琢磨了一番崔家事,直到陳安歡喜快樂地來到他麵前,少年語氣熱情道:“二哥,你真厲害,村正叔剛才居然跟你點頭哈腰。

我還從來沒見過村正叔這樣親切的樣子呢。他從我們身邊走過,都是拉長著臉,鼻孔朝天的。這樣……哼!”

說著,陳安學了一下方新柏慣常的嚴肅神態。

一下子引來了陳千山一個爆栗:“臭小子,誰叫你這般學人的?學也不學點好的!”

什麼叫“學也不學點好的”?

陳安雖挨了個頭栗子,卻縮著頭嗬嗬笑了。

一家人回到家中,關好院門,聚集在堂屋中。

這時才真正有時間來敘話。

陳敘與家人相聚,卻不知此刻遠在平安巷的兩隻老鼠竟遭了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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