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明搶?
掃過貪婪的老何,再瞧瞧攔在自己麵前的幾個夥計,她臉色更冷:“何掌櫃,你這麼做頗不地道啊。”
晃晃手裡的參,何掌櫃挑釁:“山裡的東西誰撿著就是誰的,誰敢說我不地道?”
“那是我的。”葉青禾咬著後槽牙。
“空口無憑,”何掌櫃甚為得意地走到夥計身後,伸手拍上其中一個肩膀:“可我有證人,我挖參的時候,他與我一道兒去的。”
“沒錯。”那夥計麵容陰狠,眸中滿是威脅:“東西是我們挖的,你這小乞丐再胡言亂語,仔細你的皮!”
說著,竟捏著拳頭逼到葉青禾麵前。
一個是高大壯實的漢子,一個是瘦弱矮小的女娃,如此懸殊的差距僅站在一起就教人心驚膽戰。
被吸引來的百姓們竊竊私語,不敢上前。
他們清楚妙醫堂的手段。
大旱開始後曾有百姓帶著挖來的草藥去妙醫堂換賣,大多被“不是草藥是雜草”的論斷搪塞而空手而歸。
有的性子犟,不肯相信,要換一家醫館賣藥,卻會被兩個夥計直接搶走。
再有不服的,便是一頓拳打腳踢,甚至一些打抱不平的也慘遭毒手。
至於何五何以如此囂張,不僅因其家底殷實,還因其背後有縣令撐腰。
無人敢反抗這樣的地頭蛇。
莊掌櫃咽了咽口水,終是不忍,扯出笑容插進二人中間。
說話時,卻是朝著何掌櫃:“恭喜何老哥尋得老參,既得了參,就彆與這孩子一般見識了。”
這話聽得何掌櫃舒服,當即大笑起來:“還是莊老弟會說話,我獨留下你這濟世堂,果真沒錯。好,看在莊老弟的麵子上,老夫就不與這小丫頭計較。”
聞言,那麵容凶惡的夥計鼻哼一聲,退了回去。
莊掌櫃則連連賠笑,按住葉青禾的肩膀往自家藥鋪走。
不想,手下之人竟像條滑溜的泥鰍,倏地一下逃了他的手。
不僅未退,反而前進。
葉青禾站在兩個夥計身前,定定看著躲在二人身後的何掌櫃:“給我五十斤糧,此事便罷,否則彆怪我手下不留情。”
抬起的腳步一頓,何掌櫃偏頭看去。
便見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竟透著幾分凶狠。
敢在自己麵前撒潑,有點膽子。
可他多得是磨人膽子的辦法。
他笑著倚在門上眯起眼睛:“左右閒來無事,今兒老夫就教教你妙醫堂的規矩。”
“何老哥,你……”
“莊老弟。”何掌櫃抬手打斷莊掌櫃:“後麵的事,與你無關了。”
聞言,莊掌櫃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是要動手了。
念頭未落,便見高大的夥計一拳朝那女娃的臉揮了過去。
嚇得他渾身一哆嗦。
這一拳力道十足,女娃娃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然而出他意料,夥計那一拳竟打空了。
不僅空了,還腳下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
不,不是身子不穩,而是被一隻腳絆倒了。
他揉揉眼睛,認出了那隻腳的主人。
正是那小娃娃!
何五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直起身子。
贏弱不堪的女娃竟能躲開夥計的攻擊,還反將一軍?
巧合,一定是巧合!
當即低喝:“你,給我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打趴!”
另一夥計大喊一聲,撲了過去。
便見那女娃身形一閃,靈活躲避的同時腳朝左前一伸,另一夥計也臉朝下摔了下去。
“謔!”
瞧清發生何事,旁觀的百姓們紛紛吸了口氣。
這女娃娃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竟戲耍了妙醫堂兩隻豺狼,真是人不可以貌相論。
何五更是大駭。
這兩個夥計雖沒有功夫,可在體積方麵是絕對碾壓。
小丫頭能憑巧勁兒放倒二人,絕不可小覷。
驚訝有,憤怒更甚。
自打妙醫堂成立,從來都是他踩彆人的臉。
被彆人砸場子,還是頭一回。
尤其是,對方隻是個丫頭片子。
一時之間,他臉黑如墨。
偏偏那丫頭片子不會看臉色,徑直來到他麵前伸出手:“還我。”
“參是你從她手裡騙的,還給她。”
“彆欺負小姑娘。”
“奸商。”
正僵持著,看熱鬨的人群中傳來了聲音。
何五怒氣更盛。
滿口胡謅的賤民!
他騙取人參之事隻有莊嘉和那丫頭知道,除此之外根本無人看見。
這群賤民根本就是見他夥計得了教訓落井下石!
正欲發難,一顆小石子不知從何處丟了過來。
緊接著,是無數顆。
那些被欺負過的百姓趁機還擊,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住手!”
兩個夥計從地上爬起來,氣勢洶洶地想要阻攔。
可麵對眾怒,他們的氣勢無用了。
隻好把何五護在身後,被迫承受這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街頭傳來一陣馬蹄聲,百姓們如驚鳥忽醒,想逃走,卻已被一隊人馬圍了起來。
瞧見來人,何五直起了腰:“縣令大人,這些賤民用石頭砸我,你快把他們抓起來關進大牢!”
此時的何五頭發淩亂,衣裳滿是石子兒留下的灰塵,實在稱不上體麵。
章縣令擰眉朝他使了個眼色,又彎著腰,笑容諂媚地來到同行的老者身旁:“崔老,這位是何大夫,也是本縣最大醫館妙醫堂的掌櫃。”
何五這才注意到來的不僅有縣衙的衙役,還有一隊頗為肅穆的黑衣護衛。
而這老者,姓崔。
心裡咯噔一下,他忙粗略地整整衣服,恭恭敬敬地走到崔老麵前:“草民何五,見過崔老。”
似乎並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也不在意對方窘狀,崔老平靜又急迫:“你是大夫?”
“正是。”
“我家小少爺不適,你速速隨我走一趟。”
“慢著!”
正要轉身,被護衛圍起的百姓中忽傳出一道稚嫩聲音。
“何五隻是藥商,根本不懂醫術,莊嘉才是真正的大夫。”
循著聲音看去,是個瘦弱的小丫頭。
與周遭腦袋低垂的百姓截然不同,她無絲毫民見官時常會流露出的惶恐。
崔老目光沉沉,不怒自威:“請問各位百姓,何五與莊嘉,誰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