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和大姐從葉家老宅回來了。
葉常安拎著兩床舊被子和幾個破碗，臉色陰沉地埋頭走在最前頭。
後麵的趙月娘低頭抹著眼淚，眼眶微紅、緊緊護著懷中獵器的大姐葉真兒扶著她。
“爹！”葉寧寧笑著揮手。
見過女兒無恙，葉常安眉頭稍展，反應過來葉寧寧旁是誰後，又微微蹙眉：“你二姐還病著，怎讓她出來了？”
“二姐痊愈了。”
聞言趙月娘快走幾步，來到葉青禾身旁雙眼又泛淚光：“高熱退了？”
下一秒，一股大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瞠目結舌的葉青禾仿若抓著救命稻草，下意識地使著力氣。
直到趙月娘被她攥得手腕生疼皺起眉頭才恍然回神。
像。
太像了。
再看葉常安與葉真兒，又是熟悉的麵孔。
五百年過去了，她竟又見到了師父、師娘與大師姐。
壓下心中驚駭，她緩緩鬆開趙月娘：“退了。”
趙月娘隻以為二女兒是因險些被賣而後怕才如此激動，便緊緊握住葉青禾雙手：“有娘在，不會讓你再受欺負的。”
“大姐也會保護你的。”頭發束在後腦的葉真兒咧嘴笑著，像個男娃。
“我也是！”葉寧寧高聲表明心意。
這一幕看得葉常安眼睛發酸。
自己在家裡當了一輩子老黃牛，為老葉家賺得了大屋銀糧。
到頭來，竟被趕出家門，隻能帶著妻女擠到看田的草屋。
若得了銀子糧食便罷，可拿到手的，隻有手裡拎的破被舊衣和死得不能再死的兩畝地。
他不該隻顧著老葉家而忽視妻女。
“銀糧可以再賺，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看出自家丈夫心思的趙月娘柔聲安慰。
可現在是災荒年，再賺，談何容易？
正愁著，餘光忽瞥到一快如閃電的東西倏地衝進了院子。
隨著一聲悶響，那閃電撞在牆上，倒了下去。
定睛一看，竟是隻野雞！
幾人險些尖叫出聲。
現在這時候樹皮都難找，現下竟有野物主動送上門，真是天賜！
按下心中驚喜，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才趕忙關上門過去查看。
野雞羽毛滑亮，身上肥鼓鼓的，一點兒不像挨過饑的模樣。
似乎撞蒙了，它撲騰著翅膀晃晃悠悠地走到雜草堆上，臥了下去。
見此一幕，葉常安的心鼓擂似的，跳得極快。
但他沒有去打擾，而是雙手緊捏著簍子，隨時準備把野雞框住。
趙月娘與兩個女兒也意識到了什麼，皆屏著呼吸，生怕驚擾。
片刻後，野雞悶悶叫了一聲。
幾乎同時，葉常安把簍子按下去困住了野雞。
伸手去摸，兩個雪白的雞蛋出現在手中。
“雞蛋！”葉寧寧捂嘴低呼出聲，驚得嘴巴都合不上。
“快給我瞧瞧！”趙月娘看到珍寶似的去接。
溫熱的觸感從手心傳來，她喜極而泣：“真的是雞蛋。老天垂簾，給了咱一條生路呀！”
“給孩子們分上一個，剩下那一個藏好。”葉常安的眼中滿是光亮：“還有這雞，一定不能叫外人知道。”
一抹凝重爬上趙月娘眼中，她嚴肅地點了點頭。
現在這世道，人為了一口糧食什麼都肯做。
葉家女眷為多，一旦被賊人盯上後果真是無法想象。
“好在我們住得遠。”葉真兒亦有一絲憂愁：“不過……這隻雞好像肥得過分，爹，現在這世道，野雞能吃得這樣好嗎？”
這話讓葉青禾一陣心虛。
她已經挑了隻最瘦的，奈何靈泉養物，便是最瘦的也比凡間之物好上許多。
正琢磨著，趙月娘已分好蛋液遞了過來。
看著這張與師娘如出一轍的臉，葉青禾有些恍惚。
以前，師娘也會如此溫柔地將甘露送到她麵前。
再瞧瞧旁的“大師姐”和“小師妹”，她吞下了蛋液。
五百年前她未能護住師門上下，如今，應該是可以的。
翌日，葉青禾醒來時家中仍是隻剩寧寧一人。
葉常安大早便進了山，趙月娘和真兒則去了縣裡。
無他，隻是為了弄口吃的。
她想了想，決定進山。
“不行！”寧寧一蹦三尺高：“爹娘說了，你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何況……”
說到一半，她壓低聲音指向牆角：“咱要守著雞呀！”
那是葉常安連夜給雞做的窩。
靠牆，其餘兩麵儘是枯草，一眼看去隻會以為是草堆。
葉青禾收回視線：“這麼看是看不住的，除非搬進一個更安全的屋子，走，二姐帶你賺屋子去。”
愣怔的葉寧寧咽了咽口水：“賺……屋子？”
就在這當兒，葉青禾已沒了身影。
這時候最金貴的無非糧食和藥材。
糧食不能憑空尋到，藥材還不能麼？
假模假樣地往山裡逛了一圈兒，她帶著空間中品相最差的一株人參進了濟世堂。
“掌櫃的，賣藥。”
身著黑袍的掌櫃正和一頭發花白的老頭齊齊斜依著桌角聊天，聞言鼻子輕哼，頗為不屑。
藥？
一個窮丫頭，能認得什麼是藥？
多半和以前那些來“賣藥”的山野村夫一樣，是來騙錢的。
本想草草打發了，可眼睛一瞥，驟然睜大雙眼。
“人參？”
將那物拿在手中細細打量，嘴巴張得更大。
“我的乖乖，這參少說也有百年，現在這年頭可是少見呐！小丫頭，哪兒來的？”
“山裡挖的。”葉青禾努努嘴：“能換多少糧？”
“這……”掌櫃的眼珠子轉個不停：“畢竟……”
“五十斤，少了不換。”葉青禾直接報了價。
“那可不少啊！”掌櫃眼睛一瞪，剛想磨磨價，手中卻空了。
抬眼一瞧，葉青禾已走到了門口。
他忙追了上去。
五十斤不少，可這百年人參價值更高，他沒道理把這樁好買賣讓與彆家。
“就五十斤，我給你換！”
不想，方才還坐在自己對麵的老頭先他一步擠了過去。
“小姑娘，”老頭笑眯眯地喊著：“就你說的這個數，我換。”
“老何，你怎麼在我鋪子裡搶我生意？”掌櫃的垮了臉。
“莊老弟，客人已經出了你的大門，怎麼叫在你鋪子裡搶生意？”
老何瞥眼莊掌櫃，又湊到葉青禾跟前兒：
“姑娘，我是對麵妙醫堂的掌櫃，你叫我仔細瞧瞧品相，若真是百年老參，我願多加十斤糧。”
抬頭一瞧，對麵果真還有家藥鋪。
葉青禾點點頭，遞了過去。
“好！”東西到手，何掌櫃笑得合不攏嘴：“你隨我去取糧。”
莊掌櫃還想爭取，追出了門，可在將要跨進妙醫堂時，兩個漢子把他攔在了門外。
同樣被攔住的，還有葉青禾。
她眸子微眯，笑容有些冷：“何掌櫃，你這是什麼意思？”
與二人一門之隔的老何笑眯眯地摩挲著手裡的參：“這是我進山尋到的，與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