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趙懷安行走在破落的土團營地內,享受著一眾土團的注目禮。
無他,趙懷安這身大氅太騷了。
大唐的土豪們是識貨的,知道就這件大氅少說數十貫,這誰啊,是真的豪。
等趙懷安回到自己的營地時,他看見豆胖子正站著和老六說話,在看到自己這身大氅的時候,那鬥雞眼都瞪順了。
接著豆胖子一路小跑,恭維道:
“趙大,這大氅真漂亮,哪來的。”
趙懷安不理會這胖子的小心思,直接哼道:
“宋使君送的。”
說完就留下豆胖子一人原地發呆。
趙懷安走到趙六,將他們把骨乾都喊進大帳,他有事和眾人說。
趙六點頭,然後帶著那四個五寸丁開始挨個帳篷喊人。
隊伍裡的所有人都擠在十三頂毛氈帳篷裡,然後將六輛輜車給圍著,組成了一片獨立的小營區。
趙懷安的隊伍人數已經不少了。
他和老六還有門徒是九人,然後解放奴二十三人,買的銅山奴十二人,招募的山棚眾六十三人,另外就是後麵收的五十三部曲。
回來的時候,趙六又告訴他,隔壁豆胖子帶了六個工匠過來,換走了兩張羊皮,然後就走了。
於是,不知不覺趙懷安的隊伍也有一百五十七人了,隻可惜,那些山棚們現在就要走了。
這些人中有威望的,有領頭的,這會都被趙六陸續喊了出來,向著趙懷安這邊集中。
趙懷安正準備進大帳,忽然聽到後頭豆胖子一聲鬼叫,整個人靈活地原地起跳,就要向自己跑過來。
很顯然,豆胖子終於想到剛剛趙懷安說的宋使君是誰了。
但趙懷安沒心思搭理他,手指著豆胖子的帳篷,罵道:
“滾!”
這會被指著鼻子罵了,豆胖子都絲毫沒覺得被冒犯的,憨厚地跑回了自己的帳篷。
主打一個聽話。
趙懷安也被豆胖子弄笑了,之前煩躁的心情到底舒服不少。
果然啊,這煩躁從來不會消失,它隻會轉移。
……
等趙懷安盤坐在羊皮墊子上的時候,一眾人都擠了進來了,有十好幾個,這會把帳篷擠得滿滿當當。
趙六跑到趙懷安旁邊坐下,說道:
“都喊來了。”
趙懷安點了點頭,掃了一遍眾人,然後對阿奇墨道:
“老墨,你把跟咱們的兩個老夷也喊來,和他們也有關。”
阿奇墨馬上就明白了,點頭就出去喊人。
其實後麵那兩個夷人也想跟趙懷安的,畢竟眼見著隊伍越來越大,他們也變了心思。
但可惜,趙懷安嫌棄他們拋棄同伴,一直沒同意他們加入,所以現在這兩人也淪落到小孩那桌,有事都不喊他們。
不一會,兩個夷人就隨阿奇墨進來了,一看帳篷裡都是人,這倆拘謹地笑了笑。
他們以為趙懷安是同意他們入夥了呢。
趙懷安看兩人來了後,從褡褳裡拿出兩枚馬蹄金,都是標準的一斤。
這是趙懷安之前伏擊南詔人的時候,順手撈的繳獲。
他招手示意兩夷人過來,然後將這兩枚馬蹄金遞給了二人。
二人彼此茫然,然後慌忙拜倒,一直說著夷語。
邊上阿奇墨幫忙翻譯道:
“郞主,他倆說自己不要金,就要給恩主乾活。”
趙懷安愣了一下,連金子都不要?就要跟自己?
琢磨了一下,趙懷安對阿奇墨道:
“這樣,你和他們說,金子是他們的酬勞,他們要是想跟著我,那以後就跟著你老墨,後麵好好做事。”
阿奇墨點頭,然後說給了二人聽。
這下子,兩人是真的喜笑顏開,忙接過金子,然後跑到了阿奇墨身後。
阿奇墨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搞完這兩個夷人的事後,趙懷安開始喊孫泰、趙虎上來。
這兩人之前一直跟著他死戰,立下不少功勞,趙懷安就賜他們每人一領鐵鎧,升為側近,可以睡在趙懷安的帳篷裡。
之後,就是楊茂、王離兩個,這兩人武藝都還沒練成,但已有敢殺之心,所以趙懷安賜了他們每人一柄橫刀,讓他們勤加練習。
之後趙懷安喊來牛禮,賜給他一件羊皮襖,讓他領那些解放奴,也許他帶兵隨扈。
牛禮千恩萬謝,接過羊皮襖就穿了起來,鼻子上還掛著鼻涕,站著傻樂。
之後,趙文忠這四個義子也上來了,他們同樣在伏擊南詔人之戰中有功,趙懷安賜他們每人一副皮甲,也許他們睡在自己的帳篷裡。
趙文忠最懂事,帶著另外三個義子,跪著向趙懷安磕頭,然後退到了一邊。
最後趙懷安喊何文欽上來,他很欣賞這個山棚,問道:
“你雖拜我門下,但現在你叔父要帶著寨眾回山了,你回嗎?”
何文欽壓根沒看後頭的何伯,直接伏在地上:
“我願隨郎君身邊。”
趙懷安點了點頭,對他道:
“以後你就是我的騎從,你的功勞還不能得馬,但我先賜你橫刀一把,馬鞍一副,以後再立功勞,我就將那匹棕馬賜給你。”
何文欽大喜,領了橫刀就退下了。
再然後就是剩下的韓通、錢鐵佛、韋金剛、陸仲元、周德興、陳法海、郭從雲這些新投部曲。
他們因為沒有功勞,所以趙懷安隻是賜予他們每人一貫銅錢,勉勵他們這段時間的訓練。
這些人沒想到自己也有賞,忙叉手感謝趙懷安的慷慨。
這下,就剩下四個山棚把頭了,趙懷安將何伯、李三、費傳古、張歹喊了上來,笑道:
“我趙大感謝你們應我募,也感謝你們一路追隨,今天我就將你們的賞錢賜下。”
說完,趙懷安就許他們每人粗鹽一鬥,粗布一尺。
何大他們千恩萬謝,直呼趙懷安是好郞君,要不是眷顧家裡,真的要追隨趙懷安左右。
聽了這話,趙懷安就笑笑,他看向了費傳古,看他最後的態度。
這人很賊,但趙懷安就需要這種動腦子的,所以對他依然有期望。
但費傳古頭都沒抬,鐵了心要回去。
罷了,強扭的瓜不甜。
但意外之喜來了,一直悶聲不吭的張歹忽然抬起頭,對趙懷安表示願意追隨。
他和山棚裡的幾個人說好了,都願意追隨在趙懷安身邊,那些粗布和粗鹽就讓寨裡的其他人帶回去。
這下子趙懷安高興了,拍了拍張歹,也賜了他一把橫刀。
最後,趙懷安對剩下的何伯、費傳古、李三說道:
“一會你們就帶著山棚跟老六去領東西,然後就原路回去,不要去南邊,後麵很快就要大戰了。”
之前陸仲元和周德興說這些山棚入了營要受軍法管束,但後麵趙懷安見宋建的時候,問了這事。
人家就說了一句:
“營外事不管。”
所以這些山棚眾是可以走的。
這並不是一件讓趙懷安高興的事,因為宋建那話的潛台詞就是,營外這些土團都是炮灰,管他們死活。
而偏偏他趙懷安這支隊伍,也是炮灰的一員,這就是難受了。
將煩悶的情緒壓抑住,趙懷安示意了一下趙六,讓他帶著三個山棚把頭出去。
趙六這會是割肉般的疼,趙大這瓜慫是真不當家,各種物資是隨手就賜,這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這就散了大半。
但這會一聽趙大說要打仗了,趙六一下子就明白趙大的用意了,這是要得大家死力。
趙六這人固然有短視愛財的一麵,但卻足夠有生活智慧。
他知道現在就是用錢的時候,於是收起腿,起身帶著何伯三人走了。
隻是那費傳古在到了帷帳邊時,轉身對趙懷安抱拳,趙懷安笑了笑:
“我趙大一諾千金,日後你們要來投,我這帷帳永遠為你們打開。”
費傳古重重地點頭,與何伯他們一起離開了。
這邊幾人一走,趙懷安就不說話了,隻是輕輕地拍著大腿,平複自己的情緒。
帳篷裡鴉雀無聲。
……
過了好一會,趙六才回來。
剛剛他將粗鹽和粗布都發給了山棚們,甚至車裡的粗布都不夠,他還是去隔壁的豆胖子那勻了一部分。
不知道為何,那豆胖子這會那麼大方,說的話也好聽,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直讓趙六以為趙大也和這胖子拜了兄弟呢。
趙六做事細心,他將物資分完後,親自帶著何伯他們出了營地,一路上有不少人張望,但看到是那個趙懷安身邊的人,都沒說什麼。
就這樣,趙六一路送到山口,囑咐何伯他們一路小心,然後踩著積雪又回來了。
他一進來,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後走到了趙大的身邊,點了點頭。
趙懷安見人都全了,終於說了這次的大事:
“就在咱們到邛州不久,南詔人派了使者到了成都,讓咱們節度使放開一條路,說要去長安麵聖,但後麵被咱們節度使給砍了,要不是這場大雪,之前就要開戰的,現在雪化了,這仗要打了。”
聽了這話,眾人表情各異,那些趙懷安的門徒、義子完全無所謂,甚至那四個五寸丁是聞戰則喜。
而陸仲元這四個牙兵們倒是想得許多,他們意識到郞主是真的有人。
往日他們在各軍作戰的時候,從來都是上頭說打就打,哪還知道個原由,不像現在,哦,原來是節度使砍了南詔使節啊。
就衝這細節,這四個牙兵就覺得趙懷安有前途。
但要是此刻趙懷安知道他們的想法,一定會罵,有個屁的前途,這一仗他都做好跑路的打算了。
不是他孬啊,連宋建都能被賣,可見唐軍現在勾心鬥角的樣子。這種情況下,隔河對峙還有希望,一旦主動出擊,那是必敗無疑。
而且趙懷安很肯定,雖然宋建沒說,但這位宋使君一定也是要跑的。
既然大佬都要跑,他才吃幾個菜,賣什麼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