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娘子腦子嗡嗡作響,趙媽媽陪嫁到侯府,在她身邊已有二十多年,是她的心腹啊!
可如今的情況,隻能斷尾求生,她閉了閉眼,“大膽刁奴,竟敢以下犯上謀害主子,侯府容不得此等行徑,來人捆了丟進柴房,明日扔到莊子上。”
薑滿知曉她的想法,竟想讓趙媽媽去莊子上可以保全一命,待過幾年尋個由頭再調回來。
她抬起頭,“母親,你是侯府大娘子,身邊人犯了此等大錯,隻是扔進莊子,那日後還怎麼服眾,丫鬟婆子一個不開心便謀害主子,這侯府豈不是成了草莽之地?”
“大哥哥你說,若是軍中有這等事發生是如何處置,豈會安排到彆處罷休?”
薑知玉被問的發噎,對上薑滿嬌俏的臉龐,有些磕巴,“軍……軍中,定要……以死謝罪。”
陸大娘子氣的咬牙切齒,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竟還拉出那傻兒子擋劍。
院中眾人垂頭屏氣,好似時間停滯,又是一片死寂。
這件事滿院皆知,若不處罰,這侯府日後還有何威信。
薑勇收刀入鞘,聲音淩厲,“按律,謀害家主當處淩遲,念在你伺候大娘子多年,改為杖斃,來人拖下去,還有夫人你既然幽禁蘭苑,府中事物暫且交於小娘,這蘭苑人多心雜,看來不利於夫人自省己身,全部遣散了吧。”
將蘭苑的丫鬟婆子全部遣散,每日隻送些清淡吃食,這對於一向高傲的人來說才是殺人誅心。
無人伺候,無人說話,誰也見不到,等到了年底興許連炭火都會減半。
在這樣的地方孤零零活著與死了有什麼兩樣。
人還能活多久呢?
薑知玉滿眼驚愕,他想起一進門時趙媽媽說的話,讓他不要管竟然是因為趙媽媽想害四妹妹,他不相信,母親是那麼溫柔和善,趙媽媽也同樣慈眉善目,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一定是四妹妹做了壞事,或者四妹妹做計冤枉人。
但他不敢反駁薑勇的話,薑勇對他有血脈壓製,隻一個眼神他就將所有話憋回腹中。
薑勇看向顫巍巍的醫女,“你……做出此等毒事已不能為醫,現將你送官,來人賜啞酒。”
還沒等醫女哭喊,蘭苑婆子上前扣住她下頜,烈酒儘數灌入腹中,一頓灼燒感後,她隻能躺在地上打滾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知道了侯府密事,豈能容她再開口說話,想必入了大獄,這雙聖手也要廢了。
陸大娘子如今沒了管家權,失了心腹,整個人癱靠在牆上,咬牙看著薑滿,恨不得將她抽筋扒骨。
自蘭苑出來後,一臉嚴肅的薑勇才泛起心疼之色,那不善言辭的長者輕聲說著,“為父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是父親大意讓你們母女受苦,但你母親畢竟是侯府主母,這些事隻能委屈你們了。”
薑滿頷首,“父親不必如此,女兒不委屈,況且木神醫已經來了,他醫術高超,女兒很快便會大好。”
她知道自己不會死,隻不過陪陸大娘子演了場戲,陸家根基深厚,扳不倒的。
如今陸大娘子身邊已無人,心頭大患已除,日後應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看著薑勇滄桑的背影,她心中並無波瀾,這樣的父親雖有一顆愛子之心,但那心腸也是偏的,偏向利益,偏向名聲,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才是女兒。
“大娘子真是黑心腸,不僅陷害,還請庸醫想讓四姑娘病死!隻幽禁,真是便宜她了。”春夏氣的直跺腳。
“是嗎?幽禁都滿足不了你?”
低沉的男聲自身後響起,高大的影子經過身旁停在主仆二人身前,八尺餘的身量將日光全部遮住,黑壓壓的身影下更顯得寒涼,薑滿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嘴唇抖了幾下。
春夏更是垂頭躲開如刀的目光,真想封住這亂說話的嘴巴。
“還知道害怕了,剛剛看你膽子挺大的啊?”
薑知玉打量著眼前女子,雖說也是自己的妹妹,但自小到大她們幾乎形同陌路,說話的次數十個指頭都能數過來,從未這麼近看過她。
而此時才發現這位四妹妹引得二皇子念念不忘是有原因的,她不用像薑晚寧般濃妝豔抹,甚至重病纏身不施粉黛,依舊是姿容姝麗,堪稱絕色。
雖是一雙妖豔的狐狸眼卻又因長在一張小巧肉乎乎的鵝蛋臉上,多了些許嬌憨可愛。
一時間他有些愣怔,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自從剛剛薑知玉幫理不幫親,薑滿便對他少了很多芥蒂,因而微微一笑,晶亮的眸子彎出好看的弧度,燦若繁星。
“春夏不懂事,因為那醫女害得我險些喪命才會說出這等氣話,大哥哥放心,回到逐月軒我會好好教訓她這亂說話的毛病。”
此時薑知玉才反應過來,剛剛一瞬間的失神轉瞬即逝,眸中恢複一片森寒。
“下人之行當是主子之意,她敢如此肆無忌憚說出口,想必私下更甚,四妹妹如此護著下人,是否早就想陷害母親了。”
薑滿眼尾染上紅意,向前一步直愣愣看著薑知玉,駭得高大的身影後退一步,“大哥哥此話說的有理,下人之行當是主子之意,那你可否想過趙媽媽做的事,是否經過母親允許。”
薑知玉眉頭擰在一起,眼裡慍色漸濃,攥緊拳頭其上青筋暴起,若不是看她病弱,怕是要一拳打上來。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竟敢一而再冤枉侯府主母,這等狹隘心胸根本比不上三妹妹,怪不得貴妃娘娘以死相逼不願你入宮。”
“大哥哥若覺得是我冤枉了母親,那你大可去查,本以為你會是個好哥哥,沒成想依舊是那副混樣。”
說完她氣呼呼走了,徒留下那身影在風中瞠目結舌。
薑滿躺到柔軟的榻上,才敢沉沉昏睡過去。
人雖睡著但她也能聽到旁人說話,以及或輕或重的腳步,甚至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格外清晰。
木神醫為薑滿把脈後歎了口氣。
白小娘沒想過女醫者竟然隻是個半吊子,用力捶著腿,“天殺的,都怪我這做娘的沒用,才將央央耽擱了,神醫可有法子醫治?”
木神醫躬身回白小娘的問話,“四姑娘寒氣入體,導致身子受損,又因針灸壞了內裡平衡,眼下隻能讓小女木瑾為其艾灸祛寒,再輔以性烈的湯藥調理,能不能根除,還要等些日子再看。”
白小娘眼眶微紅,握著薑滿的手,隻恨自己無能,沒有照顧好她,“那便試試,我就這一個女兒,神醫勞您費心,無論什麼法子都要將她治好。”
說著她又哭了起來,劉媽媽連忙遞過乾淨帕子為她拭淚,整個人哭的我見猶憐。
木槿是木神醫的女兒,她最見不得人哭,拍了木神醫一下,“哎呀,我爹就喜歡說些嚇人話,你瞧瞧給人嚇的,在醫館也有這樣的病症,最後不也治好了嗎。”
聽到這話,白小娘才止住哭聲,含淚的眼睛泛出星光,“此話可真?”
“真,真。”
木神醫臉色難看,歎了一聲,“你這丫頭嘴沒個把門的,凡事都有萬一,治病救人的話怎可說的如此絕對?”
白小娘忙回,“無事,無事,隻要神醫儘力醫治,不管什麼藥材我都去買,日後無論是何結果,我都認!”
木槿在一旁點燃艾條,嫋嫋青煙燃起與這滿屋的藥氣混在一起。
一碗一碗的湯藥端進屋子,侯爺說了,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治好四丫頭。
因而無論日夜,逐月軒屋內始終燈火通明,丫鬟婆子沒日沒夜的照顧,一個個熬的眼下烏青。
薑滿醒時,春夏端來蔬菜粥還有些許肉脯,
她喝了半碗蔬菜粥,粥煮得軟爛異常入口即化,又夾起一塊肉鋪,肉鋪透著光澤且鹹淡適中,她吃的很是滿足。
“姑娘看起來好多了,還是木神醫醫術高超,早知道前些日子就請他來了。”
春夏笑嘻嘻在一旁講外麵發生的事,“姑娘有件奇事,昭明書院不知用什麼法子竟將蘇伯淵從牢獄救出來了,那些平頭百姓無論怎麼哭喊都沒人敢審這案子。”
“可你猜怎麼著,竟然有幾個官員在朝堂告禦狀,這事傳到聖上耳朵裡,那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秋冬應和,”是啊,是啊,聽說那幾個大臣家中子嗣也受到侵害,沒想到蘇伯淵如此膽大。”
“聽說侯爺親自去審,好幾日才審出冤枉白小娘的信件確實出自蘇伯淵之手,還把陸大娘子供出來了,隻不過侯爺不能把她怎麼樣,隻能對外說陸大娘子病重。”
薑滿前世聽顧衍護衛在門外閒聊,這才知道昭明書院罪大惡極,慘遭屠殺。
這一世,也是她送信給百姓,說昭明書院氣候已儘,隻需擊鼓鳴冤造勢,也是她送信給各位大臣,告知其子女受到的迫害。
屠殺哪有讓他們身敗名裂,親眼看著世代傳承的書院被天下人唾棄,來得痛快。
恰巧此時,門簾被挑開,春夏忙捂住嘴回頭看,見是來人才長呼口氣,“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