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保主任李佑樹,30來歲,個不高,但眼神裡透露著精明。
主要負責弄堂的戶籍登記,夜間巡邏,監控壞分子。
秦遠先和這位一陣寒暄。
接著迎著他和許興堯探尋的目光,目露沉思。
白天上班時閒暇時,秦遠有想過。
如果治了秦貴,他那大車司機職位肯定無了,這麼好的崗位空了出來,便宜外人可惜了。
秦遠問過馬建華,問他家有沒有人在紅星鋼廠上班,可惜沒有。
沉吟片刻,他問許興堯:
“許叔,你家有親戚朋友在紅星鋼廠工作嗎?”
“沒有。”許興堯連連搖頭。
這時,李佑樹在一旁說道:
“我弟在那上班,這月剛轉正,給運輸隊修車。”
“運輸隊,巧了!裡麵的大車司機肯定是個肥缺吧?”
李佑樹重重點頭:“那可不,待遇比乾部都好,不過那職位跟蘿卜崗似的,一般人根本想都彆想。
小秦同誌,你說的腐敗分子不會是鋼廠的大車司機吧?”
說完,李佑樹一陣尋思。
鋼廠在弄裡的住戶多,光大車司機就有好幾個,都有人脈,他摸不準是誰,也摸不準秦遠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如果真有大車司機貪了15斤香油,把他辦了,空出崗位。
那自家使使勁,讓小弟頂上?
“對,就是大車司機!”秦遠斬釘截鐵道。
“那這人是誰呀?”李佑樹滿臉急切道,“小秦同誌快給說說。”
秦遠一陣沉默。
許是前世職場老油子當久了,他剛剛聽到治保主任弟弟在運輸隊上班,忍不住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李佑樹眼珠溜溜一轉,把秦遠拉到一邊,小聲說道:
“實不相瞞,如果真有大車司機被辦了,我家剛巧在鋼廠有點關係,提前得到消息準備,我那小弟很有機會頂上。
您放心,事成之後,我給您備上一大紅包。”
來之前,他向老許打聽過,知道秦遠年紀輕輕當了乾部,更和街道辦王主任關係非淺。
王主任那是處級乾部,自家領導見著,那都得點頭哈腰。
所以李佑樹沒想著白白占討秦遠的巧。
聞言,秦遠溫和一笑:
“那待會,我先去探探路,你們在後麵給我打掩護,速戰速決,爭取今晚就把腐敗分子揪出來。”
。
臨近飯點,弄堂裡彌漫煙火氣,各家都在準備晚飯。
85號石庫門,大門敞開,秦遠踏進屋子。
天井裡,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在那殺魚。
聽見動靜,中年男人抬頭問道:
“同誌,你找嗯?秦遠,你是秦三柱啊不,三柱叔家的小兒子!”
看著秦遠那濃眉大眼、極具辨識度的麵孔,中年男人一下認出,臉色頓時一變。
秦遠也認出了中年男人,正是自己那虛偽堂哥秦貴,在天井碰上,不意外。
剛聽許興堯說,這85號一樓除了公共區域,剩下全秦貴家的。
注意到秦遠的目光,秦貴拍拍手上8斤重的大黑魚,麵不改色道:
“這東西鄉下沒人吃,一件破衣裳就能換,阿遠,你從鄉下來的,那應該知道,魚在你們那不值錢的。”
秦遠心說,不值錢,但費油、費調料,窮苦人家也不吃它。
秦貴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聲音陡然提高,非常大聲說:
“阿遠,你大老遠從鄉下過來,是為了三柱叔那事來的吧。
對不住啊,三柱叔來借錢那事,本來我是想借的。
但家裡一直是你嫂子在當家管錢,你嫂子那人吧,唉怎麼說呢,不怕你笑話,家裡夫綱不正,我有些怕她。”
說完,他一臉苦笑,在那唉聲歎氣。
緊接著,聽到他的信號,他老婆何巧嘴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
這女人有點三角眼,薄嘴唇,高個子,身高比秦貴還高出半個。
見到秦遠,何巧嘴凶橫地瞪著眼睛,刻薄著說:
“一個個的,就知道到我們家打秋風,真當我家錢大風刮來的,我們家五張嘴,自己都不夠吃。
你個鄉下來的,自己有手有腳,跑我們家占便宜來了,告訴你,我家沒錢,想借錢,沒門!”
看著這倆唱雙簧,秦遠一陣無語。
特麼全家都靠秦貴養活,這位卻說自己怕老婆,誰信啊,就算贅婿有這本事,那都得立馬成一家之主。
秦遠可不是老實巴交、能忍的父母,任憑他拿捏。
“行了,彆嚎了,也彆惡心人,我不借錢,相反要找你們收債,我爸媽前天落了5斤稗草籽在你家,你們是不是該還我。”他冷漠說。
說罷,不等對麵回話,他龍行虎步地越過天井,走進屋子。
秦貴家房多,秦遠聽說足足有三個臥室,他先得確定地窖藏在哪個臥室。
秦貴這種用到人朝前,用不到人朝後的性子,對待有利用價值的人,自然不吝討好。
剛還聽李佑樹他弟說,85號二樓一整層是鋼廠後勤主任家,他是秦貴的在鋼廠的靠山。
抓賊拿贓,最好一擊而中,不然行動時,驚動秦貴的靠山,不定惹出什麼變故。
秦遠一間間房走過。
何巧嘴在後麵理直氣壯地叫嚷:
“那5斤稗草子,不是你們送我家的禮物嗎?”
“那你回禮了嗎?”秦遠冷冷說道。
何巧嘴聲音一滯,而秦貴這時也不裝了,冷眼旁觀,眼中還帶著譏諷。
當秦遠進入一間五、六平的小房間時,一個老太婆手裡拿著一個打了很多補丁的舊布袋,正準備藏起來。
許是秦遠走的太快,等她聽見動靜,想藏,已經來不及。
這老太婆有著一雙更加明顯的三角眼,兩腮無肉,看著就不好相與。
她手裡那布袋,秦遠見過,正是自家用來裝稗草子的。
裡麵5斤的稗草種子,要張桂蘭、秦小霞奶孫倆辛苦收集好久好久。
“找到了!”
秦遠沒留一點情麵,伸手去拿布袋。
聽到秦遠是鄉下來的,老太婆一把將布袋抱在懷裡,怒氣衝衝道:
“這是我的,這稗草子吃著,胃裡暖和,大夫說它能養胃,老婆子可愛吃了,我閨女特地去鄉下,花錢給我買的。
你這小赤佬,想乾什麼,想欺負我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嘛!”
說著,她便撒起潑來。
何巧嘴馬上改口,“對,對,這是我花錢,給我媽買的。”
特麼,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一家子簡直了
秦遠給氣笑了。
老年人碰瓷不好搞,秦遠不著痕跡打量了一下這房間。
房間采光不錯,儘管床底有雜物掩護,但秦遠偵察兵出身,輕易看出床下雜物,有經常移動的痕跡。
甚至在床頭位置,隱約看到個把手似的輪廓。
也不知是這年頭的香油真,質量好,還是秦貴家今天又吃香油了。
秦遠鼻子靈,還聞到若有若無的香油味,當然,有先入為主的因素在,如果是彆人肯定會忽略。
不出所料,地窖應該藏在這裡。
彆說,有這老太婆看著,還挺安全。
畢竟,她要是撒潑拚命,一般人還真就招架不住。
瞥了眼秦貴,見他嘴角掛著嘲諷笑的,秦遠淡漠著問:
“所以,我家用了寶貴的人情,換你當了大車司機,這人情債,你也不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