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
“你這是做什麼?”
晉王府中,長孫無忌充滿了壓迫感的目光落在李治身上,大聲質問道。
“是啊,殿下。”
“東宮提出來的建議,您為何要同意。”
“原本隻是東宮和吳王一方,隻要我們與魏王不同意,陛下自然不會允準。”
此時此刻,褚遂良同樣也感到很無語。
關隴門閥隻知道他們支持晉王上位,卻不知道這一切都隻是晉王自作主張。
這樣一站出來,就像是太子、吳王、晉王三方逼宮,魏王黨羽反而做出了最符合他們利益的選擇。
總而言之,他們這些人平白給太子助力,一點好處沒落到,等於白打工。
“舅父。”
一如往常,李治小臉依舊一副怯懦模樣,弱弱道:“我娶親那日是嫂嫂在張羅,我”
‘唉!!!’
見狀,長孫無忌、褚遂良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這倒黴孩子純粹就是想幫一把東宮還人情。
“稚奴。”
看著李治,長孫無忌苦口婆心道:“你是晉王,你是陛下嫡子。”
“普天之下有資格坐上那張皇位的除了太子、魏王,就隻有你了。”
“太子行事癲狂不羈,魏王迂腐,受山東士族擺布,他們上位,那這天下還有希望嗎?”
“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這次就算了,下次你要做什麼,提前跟我商量。”
“還望殿下多聽趙國公之言。”
褚遂良直接幫腔,完全沒有將李治看作是一個成人,一個親王、皇子。
“舅父。”
“我錯了,我下一次不會了。”
李治有些自責的低下了頭。
“天也不早了。”
“我和登善須得去應對諸王回京之事。”
“就此告辭。”
說話間,長孫無忌完全沒有等李治回答,徑直同褚遂良走出了晉王府。
“殿下。”
“他們怎麼敢?”
注視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晉王司馬李敬玄義憤填膺。
“嗬嗬!”
李治抬起頭,俊雅的麵龐上不負方才怯懦,有得隻是沉穩和堅毅,柔和的眼眸中彷佛星空般幽暗深邃,讓人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趙國公、長史越來越不把殿下放在眼裡。”
“看來,關隴門閥的力量已經開始有所轉變,他們急了”
“殿下猜的不錯,有些人正在下注,有些人還在觀望,朝局的變化與天下情勢息息相關。”
“太子看似遊離在外,實則東宮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平滅薛延陀,收草原為己用,隻此一條便足以讓太子名留青史,蓋壓曆史上任何一個帝王。”
“於大唐而言,邊疆將領、朝中文臣何嘗對太子不是崇敬有加。”
角落處走出來的李義府始終一副陰惻惻的表情,如同隱匿在陰影中的毒蛇一般伺機而動。
“這才哪到哪。”
回到了正殿主位上,李治神態悠閒的端起一杯清茶,笑著說道:“趙國公、褚先生以為本王隻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打著本王的旗號拉攏朝臣,聚集關隴門閥之人。”
“殊不知,沒了本王這個由頭,這滿朝文武有幾人會聽從他們的話。”
“奪嫡之爭,本王是文德皇後親出嫡子,可不隻是一個令人擺布的傀儡。”
“殿下。”
李敬玄、李義府不由得望著李治。
“若本王今日不站出來,大兄何以知曉我和四兄並非一類人。”
“儘管大兄遲遲未曾露麵,但這長安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曾脫離他的控製。”
“東宮的動作難道隻是偶然,本王不這麼認為。”
微微一笑,李治展露出了一名帝王之子的氣度和謀略,似幼龍般啼鳴。
“臣讚同殿下之言。”
李義府拱手說道:“朝堂所謂的奪嫡之爭隻是一個遮掩幌子,太子與陛下較量,這才是事實。”
“吳王為何出現在殿上,一度逼得魏王束手無策,以至於殿下才會出現。”
“山東士族、關隴門閥、江南士族,這便是三顆棋子,天下庶族同樣是一顆棋子。”
“就目前來看,陛下以山東士族、關隴門閥為棋子,太子以江南士族、天下庶族為棋子,二者無所謂誰占據上風,隻是太子完全看穿了陛下的手段,徑直跳出了這方棋盤。”
“與其說陛下失去了分寸,倒不如說是太子把世家門閥全部算計在了其中。”
“這一點從江陵蕭氏三方下注來看,足可見太子英明決斷。”
“殿下,江陵蕭氏嫡女”
李敬玄有些拿不準。
“要,為何不要?”
“江陵蕭氏可是蘭陵蕭氏主支,單單有關隴門閥的支持,本王還不足以站穩腳跟。”
“他們若是進來了,那該著急的反倒是趙國公、褚先生。”
聳了聳肩,李治故作調侃的說了句。
“殿下睿智。”
李義府、李敬玄對視了一眼,顯然是讚同李治這一行為。
為君者自然不能為臣下所擺布,關隴門閥又如何,要不是晉王羽翼未豐,何至於一直以孱弱麵貌示人,引入另一股支持勢力恰恰是維持平衡的最佳手段。
“司馬。”
“本王叮囑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李治詢問了聲。
“稟殿下。”
晉王司馬李敬玄表情一肅,正色道:“依唐製,親王傅一人,從三品;諮議參軍一人,正五品上;友一人,從五品下;文學二人,從六品上;東閣、西閣祭酒各一人,從七品上。”
“親王傅掌傅相讚導,諮議訏謀左右,友陪侍規諷,文學讎校典籍,侍從文章,祭酒接對賓客。”
“臣已知會吏部,遷禦史中丞劉祥道為諮議參軍,舉弘文館直學士上官儀為晉王友,舉安德縣男高昱、裴宣機為晉王文學,明經及第士子裴炎為東閣祭酒,汾陰縣男薛元超為西閣祭酒。”
“大善。”
這些人裡麵,李治聽過名字的並不多,隻有高昱、裴宣機、薛元超,這三人分彆是高熲的兒子、裴炬的兒子,還有薛道衡的孫子,這都是前隋乃至大唐的名臣。
“殿下。”
“關於王府典軍。”
“臣舉薦並州參軍張文瓘、中書舍人高季輔。”
“哦?”
挑了挑眉,李治來了一些興致。
玄武門之變後,皇帝對於親王、郡王多有限製,不似此前那般開府建衙,實際上就是一個小朝廷。
像王府長史,從四品上;司馬,從四品下;掾,正六品上;屬,正六品上;主簿。從六品上;史二人,記室參軍事二人,從六品上;錄事參軍事一人,從六品上。
還有錄事一人,從九品上;功倉戶兵騎法士等七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七品上;參軍事二人,正八品下;行參軍四人,從八品;典簽二人,從八品下。
這些都需要吏部遴選,而後由尚書省遞交至禦前,皇帝親自允準方能確認的王府屬官。
除了晉王司馬李敬玄、隨扈李義府之外,晉王府屬官都是長史褚遂良同長孫無忌商榷之後任用的官吏,這也是李治為什麼一定要任用一批自己人的原因所在。
“殿下。”
“張文瓘乃是西漢留侯後裔,治書侍禦史張文琮胞弟,參加科舉,以明經及第,補任並州參軍,屢受英國公稱讚,知兵理政,頗具才德。”
“高季輔出身渤海高氏,年少時勤奮好學,精通武藝,以孝母聞名,前隋末年曾糾集數千人,參加瓦崗軍,武德元年歸順大唐,先為陟州總管府戶曹參軍,貞觀元年擢為監察禦史,因其彈劾大臣,不畏權貴,陛下遷其為中書舍人。”
李義府對於這兩人知之甚詳,補充道。
“好。”
李治聽得眼睛直放光,一個張良後裔,一個事母至孝,二人都文武兼備,有他們二人任王府典軍,晉王府的護衛力量就不用擔心了。
“殿下。”
“還有兩名從五品上的副典軍,十六名執仗親事,十六名執乘親事。”
“臣以為從軍中挑選身家清白之人為最佳。”
李敬玄補充了幾句話。
“言之有理。”
小手擺了擺,李治直接放權:“王府副典軍人手,由你挑選。”
“至於執仗親事、執乘親事及三百三十三名親事,待張文瓘、高季輔到任後,交由他們負責。”
“屆時再行報之兵部,一應甲胄兵刃、糧餉均由朝廷負擔。”
他這個晉王攏共一千戶食邑,素日裡做什麼事都得摳摳搜搜,遠不及李泰、李恪身家厚實,像這些朝廷在冊的王府官員、護衛,自然不能自己來養。
“是。”
李敬軒立即應聲,連忙記下了人名。
“義府兄。”
“我記得你是貞觀八年被劍南道巡察大使李大亮表薦為門下省典儀,後又得到劉洎、馬周的舉薦,改任監察禦史,這才成為了本王的隨扈。”
“可願入王府任職?”
突然間,李治看著李義府,問了聲。
李義府真正的官職應是正八品上的監察禦史,然後又領了親王隨扈這份散職俸祿。
“殿下。”
“臣任親王傅,還不夠格吧。”
微微一怔,李義府有些猶豫的回道。
親王傅可是從三品下的官職,比之從四品上的王府長史還有高出整整三個職銜。
彆說他隻是一個監察禦史,就算是禦史中丞恐怕都不夠格。
“嗐!!!”
迎著他的目光,李治搖了搖頭,解釋道:“從貞觀年間起,朝廷再沒有任命過親王傅一職。”
“不過,東宮有太子洗馬一職,主要掌管東宮經史子集四庫圖書的刊緝貯藏,為正五品上。”
“本王亦可向父皇要一恩典,設晉王洗馬一職,司掌晉王府一應典藏書籍。”
“多謝殿下。”
李義府心神一動,連忙行了一禮。
正五品上的晉王洗馬,品階隻在晉王長史、晉王司馬之下,不可謂不權重。
更重要的是晉王李治願意為了他去找皇帝,新設立這樣一個王府官職,他又怎能不感動呢!
“好。”
“那就這麼定了。”
麵帶微笑,李治結束了這場王府夜談。
同一時間,魏王府陷入了歡聲笑語中。
“哈哈哈哈!”
身形臃腫的李泰端坐上首,開懷大笑:“尚書左丞今日此舉可謂是妙極!”
“東宮苦心孤詣算計如此之多的都督府,到頭來不過是為本王做嫁衣。”
“縱然太子有四大都督府在手,那又如何,不過是十萬人。”
“關內道府兵26萬,本王隻需要掌握了長安,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這十萬人攔在外麵。”
“殿下所言極是。”
杜楚客、韋挺、劉洎、蘇勖等人同樣笑意盎然。
“殿下。”
秘書少監蕭德言忍不住開口道:“蒲州刺史、商州刺史已經換成了我們的人。”
“要不了多久,兩州府兵就完全被我們控製,進出中原、江南的要道牢牢把控在我們手上。”
“隻是這樣一來,委屈了河東郡王。”
‘欣兒!’
擺了擺手,李泰不在意道:“無妨,回來就回來吧。”
“左武衛將軍離開長安已有三月之久,太子仍然沒有消息,這未免讓人懷疑。”
魏王府功曹參軍謝偃出言道。
‘咯噔!’
在場其它人臉色微變,李君羨可是百騎司統領,他的下落不明可不是一件小事。
“諸位多慮了。”
誰知,魏王李泰完全不在乎,嘲諷道:“孤的大兄喜愛突厥玩意,成日裡在東宮著胡服,習胡舞,此前就被父皇多次訓斥,這一出了長安,來到草原,難免故態重發。”
“浩瀚廣闊的天地間有太多他能玩的東西了,他還不得玩個高興。”
“李君羨手中又沒有父皇的詔書,不過是口頭言語,怎麼奈何的了他?”
“呃呃!”
頓時,在場眾人都回過神來,不禁覺得魏王言之有理。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抓緊準備,我們的命已經捆在了一起。”
“還望諸位通力合作,支持本王上位。”
“他日,本王若登九五,必不負諸位。”
魏王李泰赫然起身,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大有效仿李世民之舉的前兆。
“請殿下放心。”
“臣等一定竭儘全力,不負殿下所托。”
在場群臣齊齊出聲,一個個臉上充滿了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