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將靈藕粉碗裡,一塊看起來很像肉的碎末,用玉勺撥弄到一邊。
黑玉赫的眸子立即掃向青衣。
那條廚子想死嗎?
弄這麼大一塊肉,居然讓寶寶看到了。
青衣低著頭,不敢看君上的眼睛。
元錦萱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點子小細節。
她兀自沉浸在,紀淮居然被一個外人,給死死拿捏的震驚中。
她衝過來,想要把紀淮從椅子上拉起來,
“淮郎,你這是怎麼了?這到底是誰家啊?”
紀淮著急了,他狠狠的推了元錦萱一把。
元錦萱跌倒在地上。
“你不是我們紀家的人了,我們家的事你也少管。”
紀淮急的心直跳,生怕元錦萱對阿赫的無禮,會讓阿赫誤會紀淮心中也同樣如此無禮。
紀淮急於和元錦萱撇清乾係,
“阿赫說的沒錯,如果你不想用這頓膳,那你就離開。”
元錦萱白著一張臉,死死的望著紀淮。
她的心在這一刻開始疼痛。
那個待她情深義重的紀淮呢?
那個因為她“死”了,而將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好多天的癡情男人呢?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元錦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看紀淮的目光,宛若看著一個負心漢。
“還不用膳?”
黑玉赫一直盯著寶寶用膳,抽空看了紀淮一眼。
紀淮立即招呼了蔡菱坐下。
元錦萱如何傷心欲絕,他都不敢看。
過了一會兒,元錦萱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深吸口氣,一言不發的坐到了紀淮的旁邊。
無論現在紀家變成了什麼樣子,元錦萱都不能夠放棄。
她走出了這一步,就一定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否則她手裡沒錢,怎麼跟王爺交代?
一個沒有錢,也沒有強大的娘家做背景的側妃,在賢王府會過得舉步維艱。
賢王儘管與她恩愛,可他畢竟不是紀淮。
那個男人也沒有紀淮那麼的傻,那麼的好哄好擺弄。
元錦萱差點兒咬碎了一口牙,才讓自己坐了下來。
她委屈,她屈辱,她覺得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了泥地裡踐踏。
紀淮卻半點沒有關心她,嗬護她的意思。
元錦萱坐下之後,遞給紀淮一個充滿了傷心的眼神。
紀淮低垂著頭,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席上,紀長安用了幾勺子靈藕粉,就將勺子放下了。
“不是還有幾口?”
黑玉赫擰著劍眉,充滿了耐心的拿過碗勺,喂寶寶吃。
紀長安勉強吃下一口,又笑著對紀淮說,
“說起一家人用膳,我倒是還忘了個人。”
“阿爹,這屆最有希望奪得狀元的兩個不世之材,竟然都在咱們家了呢。”
紀淮這才敢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問,
“長安說的是?”
他倒是聽付師兄說起過,今年的科舉居然殺出了一匹黑馬。
這個人好像如今在帝都城裡,名氣還挺大的。
可是紀淮整日裡被罰跪祠堂,如今根本就沒空出去應酬。
所以也沒有將付師兄的這話放在心上。
紀長安笑著,讓青衣去把人帶進來。
沒一會兒,飯廳門口出現了身穿灰色布衫道袍的聞炎峰。
他同黑玉赫一樣,頭上都紮著同色的福巾。
“見過大小姐、紀老爺。”
蔡菱抬起頭來,看向門口的聞炎峰,又看了一眼元錦萱和紀淮。
怎麼覺得這個青年,在眉眼之間有一絲熟悉之感?
此時, 聽到了這聲音的元錦萱從頭涼到腳,她狠狠的一拍桌子,
“紀長安,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長安無動於衷的笑,對紀淮說,
“阿爹,你猜這是誰?”
紀淮愣了愣,還沒回過神來。
聞炎峰上前兩步,
“紀老爺,在下聞家長子聞炎峰,多謝紀老爺的收留,才能讓在下有片安寧之地讀書溫習。”
“啊。”紀淮的腦子凍住了一般。
他家的確有一處院落,是專門開辟出來,供一些寒門學子讀書溫習,備戰科考的。
有時候這處院落裡住的學子過多。
就連紀淮也不知道裡頭都住了些什麼人。
所以這個聞炎峰,就是他家那處院落裡的寒門學子嗎?
等等聞炎峰?
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啊?
紀淮瞪著聞炎峰。
見聞炎峰眉眼平淡的抬起眼眸,仿佛才看到元錦萱一般,
“你阿娘?”
他的語氣是帶上了一絲驚訝的。
但他的表情又十分冷懨,仿佛早就知道了元錦萱在這裡。
紀淮茫然的轉頭,看著渾身冰冷的元錦萱。
元錦萱狠狠的捏緊了她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手心肉裡。
偏生就在這個時候,紀長安驚訝且誇張的說,
“你為什麼叫她阿娘?她不是說她是我的阿娘嗎?”
不用說了。
蔡菱低著頭,悶著臉雙肩在抖。
此前在元錦萱的《納妾書》被爆出來時,整個大盛朝都知道了。
元錦萱曾經做過聞家老爺的小妾。
聞炎峰少年成名,如今年僅二十有二,便成了今屆科舉黑馬。
熟悉他文風的人,都知道他是聞家長子。
那他現在叫元錦萱阿娘。
還能代表了什麼?
代表他是元錦萱生的。
一張圓桌,元錦萱和紀淮兩人一動不動。
元錦萱又驚又怒。
紀淮又怒又驚。
黑玉赫低著頭,拿著勺子給寶寶喂靈藕粉。
聞炎峰又上前兩步,繼續看著元錦萱,輕飄飄,卻又殘忍至極的說,
“阿娘,你當年臨走時,說會賺錢給我過好日子,此去經年,卻一直了無音訊。”
“原來你竟在這裡。”
紀長安偏過頭,一臉的感動,“哦,原來你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
聞炎峰,“阿娘,你說句話啊。”
紀長安,“哥哥,我居然有哥哥了。”
元錦萱突然惡狠狠的瞪著紀長安,
“你個賤蹄子,你找死!”
但是話還沒落音,旁邊正端著一盆麻辣魚頭的啞婆,突然一個失手。
把一整盆麻辣魚頭丟到了元錦萱的身上。
場麵頓時就亂了起來。
元錦萱尖叫一聲,撲向啞婆,“你眼瞎啊?”
啞婆也不甘示弱,元錦萱打她,她就撕打元錦萱。
山瑤也跟著撲了上去,幫著啞婆一起撕扯元錦萱。
“敢打我婆婆,敢罵我家大小姐!!你這個人儘可夫的婊子!”
“被男人玩爛了的玩意兒,在這裡裝什麼貞潔烈女呢?!”
山瑤從小混跡江湖,罵的話可難聽了。
而混亂之外,紀淮麵色雪白的呆坐著。
蔡菱就在他的身邊,半站起身,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黑玉赫隻專注在紀大小姐,還沒有把一碗靈藕粉吃完的焦慮中。
聞炎峰平靜的直立著,站在戰場外看他阿娘被二打一。
紀長安被黑玉赫抓著,吃完了最後一口靈藕粉,她笑著對紀淮說,
“阿爹,我終於有哥哥了。”
“太好了,雖然我哥哥與我不是同一個阿爹,可是我們是同一個阿娘啊。”
“恭喜阿爹喜當爹!”
元錦萱披頭散發,臉上被撓的到處都是指甲印。
她陷入以一敵二的混戰,尖聲的大叫,“我不是,我沒有,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聞炎峰,你這個孽子,你就是上門來討債的,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為什麼不死在來帝都城的路上!”
青衣在一旁擼著袖子,申請出戰,
“嘿,我早看你不順眼了,啞婆,山瑤你們倆鬆開她,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