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聲先到,大門被粗暴地推開,先湧進來了十幾個保鏢,像黑壓壓的雲一樣壓了過來,薄霆扯著一個大嗓門,模樣放蕩囂張地從中間踱步進了客廳。
朝暈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就抱著嘟嘟跑到台子後麵,半藏在餘紈後麵,看起來膽小如鼠的樣子。
然而,餘紈卻聽見她在後麵一針見血地吐槽——
“我去,他這是要進監獄了嗎?跟警察送他去開庭了一樣。”
餘紈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薄霆聽見朝暈的吐槽,又聽見了餘紈的嘲笑,頓時勃然大怒,凶狠的視線射向他們兩個:“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朝暈一下子閉上嘴,又變成了慫慫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拘束,甚至讓人覺得應該有點精神上的疾病。
薄霆嫌棄地癟眉,也懶得和她這種人浪費口舌了,用一種屈尊降貴的語氣向餘紈發問:“薄顧呢?”
餘紈臉色很僵,像他這種人,如果不是真的惹不起,早就把傲世輕物的表情甩給對方了,很可惜,對方是薄家備受寵愛的小少爺,得罪了的話,丟工作事小,買不起星巴克事大。
於是,朝暈就聽見餘紈以一種憋悶的平和的語氣小聲說:“薄先生去公司了,沒在家。”
薄霆更惱怒了,扒了一把頭發,無所顧忌地大聲埋怨:“嘖,錢都不給我打,去什麼公司?”
這傻缺東西,張著個大嗓子就來了,薄顧不經營公司,他這個蠢貨賣屁股都活不起,現在還頂著個大餅臉過來要錢了。
兩個人秘而不宣地在心裡狠狠吐槽,但是也都默契地沒有發出聲音。
直到薄霆發泄夠了,踢了一腳腳邊的桌腿,轉身準備離開,還帶著些厭惡地罵了一句:“娘娘腔,真惡心。”
罵餘紈的。
餘紈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咬緊牙關才遏製住了上去和他打一架的衝動,關鍵時刻,朝暈再次發聲:“沒事,他是爹爹腔。”
餘紈一愣,又聽見朝暈解釋:“爹味真重,長的也是,感覺在長相方麵有些難以啟齒的煩惱。”
這話一下子讓餘紈舒服了,還帶著點點頭。
薄霆聽到了,但是沒聽懂,背影頓了頓,還是再次抬步,盤算著去哪家酒吧。
朝暈看著他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湊到餘紈耳朵邊:“你看,他頭真大,像個假分數一樣。”
假分數,分子比分母大。
餘紈花了一秒時間明白她的意思,然後鼓起了腮,臉被憋得青紫,拚儘全力仍然沒憋住,又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朝暈的話和他的笑又被當事人聽見了。
薄霆氣得臉色鐵青,怒氣衝衝地回過頭,指著再次慌裡慌張低下頭的朝暈問:“你踏馬是誰啊?!一直在那邊嘰嘰歪歪?!”
他這個人還挺好笑的,雖然吐槽過原主,但是根本認不出原主是誰。
朝暈抱緊嘟嘟,細聲細氣地回答:“我是照顧嘟嘟的。”
薄霆皺眉,無禮地問:“這條狗?”
朝暈點點頭,然後就聽見了薄霆鄙夷不屑地發表蠢到驚天動地的言論:“狗不就是看門的?還給看門的找個保姆。”
“誒,”朝暈還是沒忍住,善解人意地說:“這話讓你說的,你身邊這些不也是看你的嗎?”
薄霆和他周圍的保鏢俱愣,而後慢慢明白——
她罵薄霆是狗東西。
薄霆徹底破防了,指著朝暈的鼻子氣勢洶洶地逼近:“你踏馬給我站那兒!你有種彆動!”
朝暈和餘紈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不約而同地想,如果他們兩個把薄霆打殘了會不會進局子。
然而,在關鍵時刻,幾個人頭頂忽然響起來了一道客氣又有些犀利的男性聲音——
“二少,如果您不想讓總裁生氣的話,最好斟酌一下自己的行為。”
聽到了章衡的話,薄霆的動作驀地停了下來,體態僵硬,擺明是被威脅到了。
朝暈聽到了薄霆的一聲低咒,而後就收到了他凶惡的一個瞪眼,低下了頭,儘量讓自己變成一個鵪鶉。
等到薄霆帶著一群人徹底消失之後,朝暈和餘紈才鬆了一口氣,又不安地對視著,感覺自己好像惹麻煩了。
朝暈也不知道薄霆的耳朵為什麼那麼靈,她說話的聲音都那麼小了,他還是能聽到,感覺把智商點全部都加給聽力了。
他們兩個隻不過是打工人,現在把半個主人惹惱了,也不知道薄顧會不會生氣。
朝暈苦哈哈了一個下午,等到晚上的時候還在提心吊膽於薄顧知道了會不會發怒。
於是,薄顧在晚上剛剛進門時,就聽見朝暈蔫巴巴的聲音傳過來——
“唉,嘟嘟,你自己玩去吧,我快要走了。”
“你不要傷心,就算我走了,我還是會記得你的,我們還是義結金蘭的好朋友。”
嘟嘟衝她叫了兩聲,她理解的是不舍,又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不如我讓我的左右手剪刀石頭布,左手贏了就努努力求求情,右手贏了就乖乖走。”
朝暈還在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隻不過還沒有思考出來一個結果,溫和悅耳的嗓音就穿過空氣躍入了她的耳朵裡——
“不管哪隻手贏了,都不用乖乖走。”
朝暈豁然抬眼,就看見暖光燈光下,彎眸淺笑的男人。
薄顧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樣,總是給人一種不可名狀的安心感,像是小時候總在床邊伴人入夢的大型玩偶。
“真的嗎?”朝暈呆呆地問,苦惱地皺眉:“可是我罵薄霆了。”
她還是不解恨:“但是他就活該被罵。”
和薄霆對峙的時候,也沒見這麼有氣勢。
薄顧回想起監控回放裡麵慫得恨不得鑽到餘紈身後的朝暈,輕輕笑了一下,章衡推著輪椅靠近了一些,朝暈聽到他平和的問話,循循善誘——
“你都說了些什麼?”
朝暈皺眉,開始細數:“我說,他頭大,他爹味重,他是狗東西——”
“狗東西不是狗,小狗是小狗,狗東西是狗東西。”
薄顧似乎聽得很認真,還點了點頭,繼續問:“你覺得,說的是真話嗎?”
朝暈叉腰:“當然是了!”
薄顧翹起唇角,反問她:“既然說的都是真話,怎麼算罵?沒有罵他,那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