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下樓吃過飯後,又回到房間把下午沒有做完的手工做完,之後各自去洗手間換睡衣。
這個過程進行得有些久,因為溫厝在朝暈換完衣服之後,一直在床邊捂著臉不進去,嚷嚷著等等,他有些熱。
等他換完他寫著“溫厝最帥”的睡衣出來時,已經七點半了。
朝暈拿了本書看,溫厝一開始也湊過去看,看了不久後直打盹,還強著要看,朝暈覺得好笑,和他說可以去打遊戲。
溫厝撇了撇嘴,想說自己可以接著看的,但是看著那些靜靜凝視他的文字,他頓時蔫了下去,乖乖坐下打遊戲,卻沒有戴耳機,隻是把電腦調成靜音,想要去聽朝暈翻書的聲音,甚至偶爾能聽到她的鼻息,讓他清晰地知道,她還在。
除卻敲擊鍵盤的聲音,他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響。
時間流速飛快,等到朝暈覺得眼睛有些乾澀時,已經九點多了。
每個房間的床都很大,他們兩個用各種玩偶排出來了一橫牆,把床分成了兩半,也足夠兩個人睡下。
朝暈把書合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眼時發現溫厝還在打,溫聲提醒:“阿厝,已經九點多了,不要打太久,該睡覺了。”
溫厝聽到“睡覺”兩個字身體猛然一抖,而後驟然加快了手速,結結巴巴地回複:“我…我可能還要一小會兒…姐姐,你,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朝暈還想說什麼,溫厝已經起身去關了燈,她眼前的光亮驟滅,隻剩下電腦還在發出一寸又一寸的冷光。
她沒有辦法再說什麼了,隻好躺下,往被子裡麵拱,又拿腦袋蹭一蹭。
她睡著得快,睡眠卻也淺,一次驚醒後,模模糊糊睜眼,還見溫厝坐在電腦桌前,一動不動。
朝暈一隻手支著身體坐起,微眯著眼睛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向了電競椅,困音裡是止不住的擔心:“阿厝,快十一點了,該睡覺了。”
溫厝其實也很想睡覺,但是一想到要和姐姐同床共枕,他就覺得精神抖擻,一點也不困,他剛才也嘗試過走到床邊,可每次看到一旁微微拱起的一團,他都控製不住地轉身,撫摸狂跳微澀的心臟。
他覺得,他好像是病了。
如今,他還冷不丁地聽到了朝暈的聲音,更是嚇了一跳,急忙回道:“不,不用管我…我吵到你了嗎?我出去打手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掉了電腦,沒說一句話,揣著手機急匆匆地去開門。
朝暈在後麵愣愣地看他,眼眸裡飛快閃過了些什麼,猶豫著,還是出聲:“現在嗎?不要熬夜了吧?阿厝,回來睡覺吧。”
溫厝聽到後麵兩句話,身體又是一激靈,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瘋狂沸騰。
他再不出去,人就要炸掉了,又不想耽誤她睡覺,隻能口吻有些急地答“不用管我…你睡吧”,便出去關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朝暈一個人。
黑暗將她吞沒。
她神色恍惚了下,抿住了唇瓣。
…
溫厝在外麵打了兩局手遊才差不多冷靜下來,理智重新回歸,也壓下了那一抹心悸。
他眉頭鬆動了些,可驀然之間,他冷不丁地想起來了出來之前隨口說的那句話——
“不用管我…你睡吧”
他又蹙起眉來,低聲自己念了一遍,一遍比一遍遲疑。
…是不是有些冷漠了?他不是這個意思的。
他是什麼語氣說的?沒有現在這樣不討喜吧?
溫厝本身性子急,脾氣差,這樣說話慣了,這倒是他第一次躊躇起來。
其實他是什麼語氣,說了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姐姐會介意嗎?
他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想到朝暈可能會多想,溫厝一下子就急了,著急忙慌地站起來轉了三圈,可之後又覺得姐姐不會想這麼多。
溫厝正對著門,深吸一口氣,伸手微微用力,開了門,悄悄探出一顆頭,往裡麵看。
借著微弱的月色,他去看床上,心微微懸著,待看清後,情緒猛然一沉。
朝暈坐著,脊背單薄瘦弱,一頭瀑布般的發像困住她的絲線,越發襯得她彷徨。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垂著頭,看自己的被子,聽到門的聲音後一頓,轉首看了過來。
溫厝動作很小地關上門,竟然也猶豫著沒往前走,隻是輕聲問:“姐姐,你還沒睡嗎?”
聽到這個稱呼,女人又是一停,而後無聲搖了搖頭。
頓了下,她驀然出聲喊:“溫厝——”
聽到這個稱呼,溫厝呼吸一窒,心裡一慌,腦海裡立刻發出了警報聲。
他沒有應,朝暈自顧自地問:“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這個問題一進入溫厝的耳朵裡,他的大腦便一片空白,隱隱有巨大的恐慌感襲來。
這次他想回答了,但是朝暈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接著道:“抱歉,我剛才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不太喜歡我多管閒事是嗎?是我的錯,還要一遍一遍問你。”
她的聲音平靜溫和,甚至真的帶了一點歉意。
但是就是因為聽得出來她這番話是真心的,溫厝才更覺得後悔,恨不得把剛才不過腦子說話的嘴撕爛。
“其實,你也不喜歡‘阿厝’這個稱呼是嗎?還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擅作主張這樣叫你的,我們確實也沒有那麼熟絡…對不起,我以後還是叫你的名字吧,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我…”
她一說起自己的錯來,就好像說不完似的,不停機械地複盤,找出漏洞,而後修複。
見她已經開始不經意地抓緊被子,同時在心底狠心地切斷他們之間緊密纏繞的線,溫厝腦子裡的那根弦終於崩斷,他跌跌撞撞跑向床前,中間踉蹌了許多下,手機也掉在半路,最後隻能狼狽地半跪在朝暈麵前。
他毫不在意,急切地去握朝暈的手,被過低的溫度驚得一顫,旋即就是源源不斷的疼痛往他胸口鑽。
他猛地抬頭,近乎於懇求地去靠近她,低低的聲音像是在哄求:“不是你的錯,姐姐。是我的錯,是我亂說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緊張,我不敢說,都怪我,是我奇怪,你不要這樣。”
他早就該想到的,她那些時不時流露出來的脆弱,都在隱晦地告訴他,她有多麼敏感易碎,他卻還是無意間說了有些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