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
“天殺的李二狗啊!”
被天生喊來的王春,此時看著正癱軟在樹下,渾身散發著酒氣的李德二,以及橫倒在地上的酒壺,忍不住低聲暗罵道:
“一天到晚的不乾正事,就知道喝酒,耍酒瘋!怎麼不喝死你!”
他方才正在田裡乾活呢,結果就被天生匆匆喊了過來。
其實對於天生,王春的心情頗為複雜。
本來天生腦袋好了,腿也好了,他還為天生高興呢!
甚至開始琢磨,該如何幫天生從哪個佃農家裡謀個姑娘,娶回當媳婦兒。
可誰曾想,他竟是和李德二混到一塊兒去了!
成了李德二的狗腿子!
現在私底下,大家都在戲稱天生為“李三”,隻等某個時機到了,就為他冠上“狗”的尊號。
但地位上,大家還是把他當做李德二之下的小管事。
王春的情況則是更為複雜。
使得他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有些不敢去見天生。
是得到恭恭敬敬的態度?
借此乘上一點風,讓自家日子好過些?
還是翻臉不認人?
甚至為了抹去過去的不堪,把自家掃地出門?
若不是昨天半夜裡的鬼哭狼嚎實在有些嚇人,再加上天生恰好路過……
否則王春是絕不可能去搭話的!
這不?
不過是昨夜搭了個話,現在就被“沾”上了!
想到此處,王春心中暗罵一句:“知人知麵不知心!”。
這種醃臢事,居然有一天會輪到自己這個耕田人家的頭上!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苦於天生“小管事”的威嚴,王春縱使心裡如何不樂意,但還是來了。
同行跟來的還有他的兒子,王立——李德二這頭死豬太沉,他雖是耕地的,但畢竟年紀大了,一個人搬不動。
“來來,趕緊搬走!”王春沒好氣地道。
“哦,哦!”
王立是個壯實的莊稼漢子,當即彎下腰,就要將李德二攙扶起來。
不過轉頭間,他不經意間瞥見了那橫倒在地上的酒壺,以及其中隱約閃爍的點點鏡光。
“爹,爹!”
王立登時眼睛都看直了,連忙湊到王春邊上,小聲開口,語氣激動。
“乾甚?”
王春此刻心情不爽利得很,當即沒好氣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咋跟個婆娘一樣,扭扭捏捏的!”
“那兒,那兒呢!”
王立身子不動,手卻抵在腹前,不住地指向地上的酒壺,低聲提醒:
“爹,裡麵還有酒!很多都還沒喝完,香得嘞!”
“嗯?”
聞言,王春當即眼睛一亮,悄摸看了眼李德二,見他沒什麼反應,立馬低頭抻臉,往酒壺裡麵瞅去。
隻一眼,王春的眼睛便發了直。
還真有!
而且差不多有半壺!
“咳咳~!”
王春仰著頭,不動聲色地踱步到酒壺邊,裝作攙扶李德二,實則挺著鼻子朝酒壺瓶口狠狠嗅了一口!
“嗯哼~!”
隻一過鼻,王春瞬感回味無窮!
這酒還不是尋常人家裡的那些雜酒。
聞著酒味醇厚,是那種上好的酒香!
“咳!”
王春霎時立直身子,捶了捶腰:
“立兒啊,爹口渴了,去幫爹拿些水來,就用那水葫蘆。”
“實在是渴得很啊!”
“誒,誒!”
王立不住點頭,大步流星地離開,繼而一路飛奔,很快就將水葫蘆取了過來。
將水葫蘆拿到手上,王春先是用力搖了搖,確定裡麵沒有傳來任何響動,這才麵露滿意之色。
而後,王春對著兒子使了個眼神。
便見王立身子一側,剛好將他的身體擋住,不漏給田埂方向。
見此。
王春先是四處瞄了瞄,確定無人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酒壺與葫蘆口對準。
“咕咚~!”
“咕咚——!”
“……”
水聲輕響,酒液緩緩流入葫蘆裡。
沒一會兒,水聲便停了。
又按著瓶口等了會兒,確認再無酒液滴落,王春這才罷休。
趕緊將葫蘆嘴重新封住,而後又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無人,他這才將頭一仰,將嘴對準了提著的壺嘴。
直到舌頭都乾了,壺口這才積攢出足夠的酒液,繼而緩緩滴落。
“嘖~!”
酒入口舌,王春當即用力嘖了嘖舌上的滋潤,聲音仿佛從嗓眼兒裡悶出來一般:
“啊!得勁!”
“爹,爹!該我了!”
王立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老父手上的酒壺,想要也給自己來上這麼一滴。
“滾犢子!像什麼樣子?!”
王春臉色一肅,當即嗬斥了自己兒子一頓,而後將水葫蘆放到腰間妥帖掛好,再將酒壺擺回地上。
這才擺手招呼道:
“走走走,趕緊把李管事送回去!著涼了可不好!”
拿到報酬,王春這下可謂是眉飛色舞,乾勁十足。
————
重巒疊嶂的佘山山脈內。
天生正用儘全力放肆奔騰,儘情地揮灑著激情與汗水。
隨著身體各項器官、組織的運作,那些原本淤積在他經脈中的靈機,也開始慢慢轉動,在悄無聲息間,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天生隻覺自己越跑越快,越跑越輕鬆,身邊的一切景物都變得越來越模糊……
直到某一刻。
“唳~!”
群山之巔,一聲嘹亮而悠長的猛禽長鳴驟然響起,一隻翼長足有丈餘的猛鷙振翅高飛,在雲霄之上,如君王般巡視自己的領地。
這一聲啼鳴在山間回蕩、徹響,如天地初開時的巨斧落下,讓處於蒙昧間的天生驟然清醒,仿佛就此突入了某種全新的境界。
原本穿過叢林會引起落葉斷枝。
但現下,卻是微風漣漪,片葉不沾。
“唳~!”
又是一聲鷹鳴響起,不過這一次,卻是與方才有著截然不同的意味!
前者是昭告自己的蒞臨!
後者是鎖定目標的宣判!
天生還未來得回味自身突破的感受,霎時感覺自己身子一緊,如同被人盯上了一般。
倏而停下腳步。
天生極目遠眺,當即發現了空中的鷹隼。
目光銳利如電,雙翼收攏,正急速朝自己俯衝而來。
鷹影電掣風馳。
不過眨眼的功夫,鷹隼那探出的、閃爍著淩冽寒光的利爪便近在咫尺。
天生登時目光一凝。
卻並非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危機,而是他發現,這頭猛禽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腰間的靈果!
它是被靈果吸引而來!
天生自不會讓它得逞,腳步輕輕一點,他的身子便如柳絮般無聲騰挪開,躲過俯衝,出現在雄鷹的上方。
“嘭——!”
天生結結實實的一拳砸在鷹翼上,直接使得雄鷹一頭栽倒在地,翅膀撲騰著在地上踉蹌。
它展翅欲飛,但卻隻覺胸口處透出劇痛,難以忍耐。
天生順勢欺身上前,身形如鬼魅般須臾出現在其身側。
“嘭——!”
“嘭——!”
“……”
一頓樸實無華的拳影後,這隻天空霸主,便成功步了山君的後塵。
天生平心靜氣,翻轉、端詳了一番自己的手掌,臉上略帶滿意之色。
‘看來此次收獲巨大,手上連個破口都沒有。’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鷹頭骨沒有虎頭骨硬?
天生沒心思細究。
未曾流連於自己的戰績,隻讓其喪於群山之間。
天生當即轉身離開,往長寧縣的方向奔馳而去。
來時未聞獸吼,隻偶有鳥雀啼鳴。
歸去時,也應當有。
卻未曾想,漫山禽類裡,竟找不出一隻唧唧雀兒。
有些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