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今夜的秋風顯得格外蕭瑟。
一人立,兩人躺。
確定花伯約已無生息後。
天生想了想,決定完成眼前人方才未做完的事。
他取來短刀,狠狠插進了花伯約的心臟。
“噗嗤~!噗嗤!”
連續兩刀,花伯約也沒有絲毫反應。
見此,天生才鬆了口氣,心中的戒備也稍稍放下。
他轉頭去看李德二的情況,發現他依舊昏迷不醒,渾身都被冷汗浸得濕漉漉的,原本平整的長褂,此刻已被泥汙浸透,顯得狼狽不堪。
天生撓頭想了想,決定先將其攙扶回屋。
走到近前,天生伸手探到李德二腋下肋骨處,一用力,便把他軟綿綿的身子攙了起來。
順勢下蹲,拉過雙臂,將其背起,一路乘著月光往莊內走去。
“天生,你這是?”
沒料想才剛進莊子,路過王春屋子側邊時,天生陡然聽見了王春的問詢聲。
他循聲望去。
便見王春屋子裡此時燃起了燈,窗欞映出的倒影上,手中似握著一柄糞叉,邊角處的麻紙已被戳破,露出一隻警惕的眼睛。
窗欞推開,露出身形的王春果然手持一柄糞叉,神色緊張。
更往裡邊瞅。
則是他的老妻、兒子兒媳,以及一個睡眼惺忪的垂髫女童。
這大晚上夜深人靜的,周邊又全都是僻靜的山林,外加花伯約剛才弄出的動靜屬實不小,所以莊子裡很多佃農早就被驚醒了過來。
隻是這黑天半夜,沒鬨騰到近前,因此無人敢出門探看,更是連燈火都不敢燃、聲響都不敢發出,皆在各自屋內戒備。
此時隨著王春一聲問詢,附近屋舍都相繼亮起燈來。
雖沒有“咯吱”出門聲,但黑暗裡指不定有多少雙耳朵豎著聽呢。
“管事吃醉了酒,方才在園子裡鬨騰了一會兒。”天生偏頭看了眼昏睡的李德二,解釋道。
“哦哦,原來如此!”
王春也看見了天生背上的李德二,正睡得不省人事呢。
心裡暗罵一句“這李二狗當真是不歇停!”,同時王春也鬆了口氣,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將手中的糞叉放下,王春先是招呼身後家人各自回房,自己則是出了門,來到近處瞧了李德二一眼,確定他真的是睡得如同個死豬一樣,這才整個人鬆快了些,轉身朝身後屋舍揮了揮手。
身後屋子裡的燈光瞬時熄滅。
稍遠些農家裡的火亮,也開始相繼暗了下去。
迎著天生疑惑的目光,王春低眉瞟了眼遠處的晦暗深山,輕聲道:
“嚇了我一大跳,我還以為這裡也鬨了山魈呢!”
“山魈?”天生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
“沒什麼,沒什麼!”
王春顯然是很忌諱談及這個,不願多提,支吾地敷衍了過去,隨即上前道:
“我來幫你一起把管事背回去。”
說著,他就要搭把手。
結果,王春的手剛搭上去,就隻覺小臂上驟然一沉。
王春:??
竟是天生直接將李德二托付給了他。
“那就麻煩王老丈了。”麵對王春驚愕的目光,天生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後轉身往黑暗中走去。
王春:“……”
‘好……好實誠的孩子啊!’
天生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花伯約,所以一見王春主動請纓,他便立刻應了下來。
花伯約的屍體必須儘快處理,以免夜長夢多。
快步趕回果園。
天生當即將地上的花伯約扛在肩頭,一路往佘山深處飛奔而去。
當下正值秋時。
夜色茫茫的佘山群山內,並沒有想象中的高猿長嘯、猛虎逞威,隻是偶有幾聲低沉的嘶鳴獸吼傳經,再夾雜枯葉飄零,反而顯出幾分寂寥、空曠。
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清冷月光下,卻是有一道身形,在林海中一路騰躍,健步如飛。
天生並無在深山裡過夜的經曆,也未曾聽人言說過,所以當下,他為了趕時間,隻悶頭往雜草叢生的深山裡一路奔騰。
“咕咕~!”
“嘔哎!”
“嗷嗚!”
“……”
途徑之處,總是驚起一片撲棱翅響。
夜梟的啼鳴與野獸的吼叫交織在一起,仿佛在警告這個陌生的闖入者止步。
不知奔行了多久,越過了多少座小山頭,直到身前之路,被一座陡峻的山峰攔住,天生才停下腳步。
在這片蜿蜒的佘山群山裡,眼前這座小峰並不高聳,但卻有些引人注目。
它不似其他峰巒般雄渾壯闊,草木裝點,而僅有黃土一抔,卻自有一番厚重孤傲。
陡峭險峻,不高聳卻暗含銳利衝天之意。
黃土滿身,無花草卻隱有厚重孤傲之依。
山上寸草不生。
但其下山麓,卻是一片欣欣向榮,草木繁茂。
天生覺得,這是一處葬人的好地方。
他圍著這座山峰繞了一圈,找了個風景不錯的背風、平緩處,將花伯約的屍體輕輕放下。
花伯約所言不虛。
群山深處確實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
此時天生周邊的黑暗中,已經圍了不少露出幽綠眼睛的豺狼虎豹,頭頂更是有禿鷲盤旋。
這其中有不少天生一路狂奔而來的功勞。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花伯約那一身被靈氣滋養過的血肉。
那股發自血脈深處的渴望,使得他們群聚於此。
深夜裡突然闖進一個陌生人類,出於本能,圍在周邊的野獸們都有些忌憚,但花伯約那兒時刻傳來的誘惑香味,使得它們眼裡的渴望卻是根本止不住,隻能煩躁的用爪子扒地。
天生掃了一圈,而後慢慢朝沒有野獸潛伏的方位緩緩退去。
待天生足足離了有十丈遠。
“吼——!”
一聲低沉的狼嚎劃破夜空,緊接著,一夥狼群在白額頭狼的帶領下,率先朝花伯約的屍身撲去。
霎時間,其他野獸也是前仆後繼。
哀鳴的掙紮聲與滿足的吞咽聲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這場血腥盛宴宣告結束。
原地隻剩下了零碎衣物痕跡。
而其中還有獸類尤不滿足。
白額頭狼在群狼不計代價的死傷下,搶占了接近一半下肚。
而一旁額頭王字威風凜凜的山君,則隻搶到了小半。
它意猶未儘地舔舐了一圈嘴邊的血沫,而後將目光鎖定在了天生身上。
“吼吼!”低沉而具有威勢的咆哮從它的喉嚨處發出,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直直盯著天生。
虎目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將天生鎖定成了自己的獵物。
在它的印象中,這種赤手空拳的直立猿猴,是最好捕殺的對象。
尤其是……
這隻猴子好像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