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和阿爺今日穿的體麵,阿爺稍微捯飭了一番,連著胡子都梳了梳,戴了個黑色氈帽,妥妥的底層老百姓的穿著。
顧峰今日穿了一身靛藍色粗衣襖子,外頭披了一件黃色粗麻馬甲,真正的老百姓就是這般穿著,這天冷時節,有衣裳穿著出門都不錯了,沒的挑的,自然比不得富貴人家。
璃月到的時候已經巳時三刻了,在過半個多時辰都快午時了,今日穿的,比那日還要富貴,她揮手:“阿爺,小峰哥哥。”
後頭楊兼穿的也不是普通衣裳,錦緞加身,跟整個黑瓦巷,格格不入。
阿爺幾步上前,顧峰攙著。
璃月上前攙著道:“走,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阿爺糾結,“我”
“不妨事,阿爺,我陪你慢慢走。”
顧峰走到老頭麵前蹲下:“我先背著阿爺走一段。”
“這這”
璃月不喜歡這老頭扭捏,拉著老頭往前,顧峰順勢背起老頭,就這般把阿爺背起來,繼而兩人相視一笑,小時候的默契又回來了。
這老頭從來都是扭捏的,不來硬的不行。
璃月道:“出宮到這兒路程遠,我天亮就準備出宮了,誰知道還是晚了。”
顧峰道:“不妨事,我們知道路遠,老頭本也無事,平日也是光坐著。”
阿爺道:“我要出去要飯的,你不讓,我不隻能乾坐著!”
顧峰開口:“我現在養的起你,又是不是養不起你,為什麼要你去乞討。”
“臭小子,我還不是心疼你銀子賺的不容易。”
顧峰沒好氣:“你隻要健健康康的,不讓自己生病,不比外頭討幾個施舍省錢。”
“嫌我不中用了是吧。”
璃月道:“小峰哥哥說的對,阿爺身子保養好,比什麼都強。”
“我記得你小時不愛叫小峰哥哥,這會兒怎麼叫上了。”
璃月彎唇:“我把你倆當親人,自然要有親人的叫法。”
顧峰看一眼璃月,她們的差距已經天差地彆,心裡有預感,看了看後頭同樣體麵的楊兼,道:“他是什麼人?”
楊兼打量這個顧峰許久了,長的倒是還成,瞧著有幾分周琪瑞的五分像,另幾分還真有主子的硬朗,若是收拾一番,也是個上臉的男子,就是衣服把他襯了幾分低賤。
璃月道:“他是我宮裡的乾親,也是哥,往常都是他在照應我。”
顧峰問:“宮裡不是不能進男子嗎?除非是太監?”
楊兼不客氣道:“我就是太監怎麼了!”
太監這身份,乞丐都歧視,故而真在大庭廣眾說他楊兼太監,他也是不喜歡的。
璃月忙道:“哥,小峰哥哥就是問問,沒彆的意思。”
“不用你解釋。”
“在我這兒,你們都是家人,知道嗎!”
楊兼翻個白眼,不說話。
是個太監,顧峰便就不猜疑了,一個太監也穿這麼好,她宮女管事,穿成這樣也是應當。
顧峰腳程快,璃月都用小跑的,不出半小時出了黑瓦巷子。
今日外頭沒有馬車,顧峰沒想到,問:“你怎麼來的?”
“馬車送我來的,走了。”
顧峰放下老頭兒,朝著隆聚樓的方向扶著老人慢慢走。
年輕人,背著老人走了這麼久,氣息也是微喘,可見平日裡沒少背的。
楚珩鈺此刻在一處茶樓,聽著吳凜彙報。
藺家人際關係複雜,有四房兄弟,還沒分家是因為藺老夫人還在。
藺老夫人高齡,整個藺家名聲好,也是因著周夫人之後,周家被貶,當時的藺家最高的官已至三品,如此還對周家言出必行,千裡遠嫁,之後藺家的家風,名聲也開始聲名遠播。
如今沒落是現下沒有高官在朝,不過藺家在京城底子不錯。
再說藺家大房,子嗣不多,有一長女已經出嫁,二兒子科舉進士,做了俢史的小官,另有一幺女,七歲夭折,算到如今,倒是與璃月一般大。
楚珩鈺算著藺家這個未來,當不當得璃月的外家,琢磨之後,叫吳凜把藺家整個家查清楚,並小廝夥計丫鬟也要查,就是發賣的,在那幺女出生之時的所有人,連同當初接生那幺女的接生婆都得詳細,最要緊的便是長房藺老爺和藺夫人的品行,他不能叫璃月受半點委屈。
楚珩鈺在給璃月謀一盤大棋,要所有人對璃月不得病垢半句。這是他做為夫,給璃月謀的最好的路。
璃月在隆聚樓要了包間兒,楊兼不跟人家一道,幫著點菜付錢就成。
一個大包間,楊兼點了好些菜,一點上百兩,故意的,叫璃月他們吃都來不及,還想叫那什麼小峰的自慚形穢。
如此這般,總得識相的不敢肖想璃月吧。
果然,菜越上越多,把老頭都驚著了,連著魚翅,海參都有,這這這,哪裡是平頭老百姓吃的起的,臉都嚇白了,忙叫:“彆上了,夠吃,夠吃了。”
璃月忙安撫:“阿爺,你放心吃,乾哥哥既然點的起,就是付的起銀子的。”
“那多不好意思。”
“他既然有這番心意,咱們不好浪費。”
“那叫他一起來吃。”
“做什麼叫他一起吃,我有好些話要跟你們說的,他在就說不了了。”
“什麼話,你先說。”
“咱們先吃,吃飽了好慢慢說。”
一桌子吃不完的,璃月給兩人把最貴的,先叫兩人吃,拿著筷子,就使勁給兩人夾菜。
阿爺忙道:“你也吃。”
“嗯,我吃著呢。”
老頭這輩子頭一回吃著好的,歎道:“吃著這一頓,死也值了。”
“呸呸!阿爺的嘴裡就沒好過。”
“哈哈,阿爺就是這苦命人,就是一直死不了。”
“阿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是知道,怕是都不願意死了。”
“什麼?”
“我早幾年跟著當今聖上流放,這事兒你們聽過嗎?”
顧峰道:“這事兒京城都知道,你跟著去了?”
“嗯,我在北邊過了好些年的,最近才回的京。”
“啊?那你有沒有吃苦頭。”阿爺問。
“我什麼苦頭沒吃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北方攢了上百畝田地,等我出宮,我得去北方過日子,阿爺跟我去麼?”
“上,上百?”
“嗯。外頭說北方凍死人,活不長,都是扯蛋,那邊冬天燒炕,農事隻種一季,冷起來,有半年可在炕上暖著過冬,日子閒適,我瞧著比南方人舒服哩。”
“真的?”
“自然,不然我怎麼會跟阿爺說這般秘密,阿爺想不想看看我的良田?”
老頭猶豫,他這快入土的人了,道:“你跟阿峰去,有上百畝良田,不要是傻子。”
顧峰問:“你回來那些田呢?”
“雇了人手,不用擔心,小峰哥哥想不想去,在那給你安個家,生兒育女,不比在京城差的。”
顧峰看了看璃月,她說的是他想的意思嗎?問:“你說你出宮,是什麼時候?”
璃月想了想到:“今年四月有一批出宮的名單,我還沒有著手安排,不出意外當是能出宮的,畢竟這事兒我做主。”
老頭道:“我去不了北方那麼遠,走不動了。”
璃月道:“自然是有馬車了,不用阿爺親自走動。”
顧峰問:“你這心思,可是瞞著宮裡的乾哥哥。”
璃月點頭:“嗯,好些人不想我走的,不過我有田有地,誰還做伺候人的事,是不是這個理兒。你們是我的家人,我回京就在想,要把你們一起接著走的。”
顧峰再問:“你是跟著皇上流放,如今是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璃月點頭:“是。”
“那你走,是不是瞞著皇上?”
璃月愣,她的小峰哥哥也是聰明人呢,能想著好多事兒,點頭:“你猜對了。”
顧峰莫名就放心了,離開京城,璃月與他不會差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