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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無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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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紓的臉上並未浮現出半分喜悅,眼眸在此刻猶如深潭,平靜中藏著難以名狀的波瀾。她的內心仿佛被一根無形的弦拉得更緊,幾乎要斷裂開來。

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亮完這一張底牌,再無退路可尋。

更何況,她心裡清楚,就算王崇厚此刻真殺了她,他的秘密也不會泄露出去,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提前做過任何安排。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多給自己留點後手,即便她有朝一日真的時運不濟,不幸一命嗚呼,也能拉個墊背的。

如果這個墊背的是王崇厚,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想到這裡,夏侯紓再度將視線投向王崇厚,見對方依舊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仿佛周圍的風雲變幻都無法撼動他的內心。

這一眼,夏侯紓看到了自己的無奈,也看到了前方的荊棘密布。她已經沒有了退路,每一步都隻能向前,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一條路走到黑。

夏侯紓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倒要看看,這位權傾朝野、老謀深算的王丞相,究竟能將她逼到怎樣的境地,又能將他的陰謀和算計發揮到何種程度。

夏侯紓定了定神,想起了夏侯翊之前跟她提過的一件異聞。

說是秀水胡同有一戶姓張的人家,夫妻和睦,子女孝順,日子過得十分殷實。張家四口在胡同裡租了間不大的鋪子,以賣絲織布匹為生。張家女兒張氏模樣生得極好,鄰裡之間遇到了都要多看她幾眼的那種,因而張家鋪子裡的生意也非常興隆。

張氏早年受父母之命許了一個家境殷實的讀書人,隻因張家父母覺得女兒年齡還小,所以尚未成親宴客。

三個月前,王昱坤與幾個狐朋狗友遊蕩到秀水胡同,隨意調戲過往的年輕女子。後來,他聽聞張氏貌美,就帶著人尋了過去。

適逢張家父子外出進貨了,鋪子裡隻有張家母女在照看著。王昱坤仗著人多勢眾,直接趕走了鋪子裡的其他顧客,於是便當著張母的麵肆無忌憚地調戲張氏。

張母性子柔軟,但為母則剛,她也不能容忍登徒子隨意調戲自己的女兒,就斥責了王昱坤幾句。原以為這樣就能逼退王昱坤等人。豈料王昱坤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示意隨行打手砸了張家的鋪子。張母阻攔無果,還被打得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最後,王昱坤直接將張氏綁走了。

王昱坤在學業上沒有遺傳到他父親的半點天賦,但在拈花惹草這方麵卻深得其父真傳,甚至更加肆無忌憚。他平時欺男霸女蠻橫慣了,青天白日的就將那張氏綁得嚴嚴實實地塞進了馬車,徑直帶回了丞相府,各種折磨淩辱。而那張氏性情剛烈,不堪其辱便投繯自儘了,隨後就被丞相府的人用一卷草席胡亂裹著扔到了亂葬崗。

張家父子聽到消息後匆匆趕回來,然後帶著張氏的未婚夫婿去亂葬崗找回了張氏殘破不堪的屍首,再帶著狀子和人證去報官。

京兆府尹一看張家狀告的是當朝丞相之子,一邊做出要秉公執法的樣子,一邊派人去緝拿嫌犯,實則是去通風報信。

報信人很快就回來了,還帶來了丞相府的一個管事。

京兆府尹與那管事去後堂交談一番後,京兆府尹再出來時就變了臉。隨後,他以盜竊之名將張家三口以及張氏的未婚夫婿全部收了監,還指認張家是誣告。而張家帶來的那些證人也紛紛改了口稱隻是路過,並未看見鋪子裡發生了什麼,實在不清楚具體情況。

沒過幾天,張父因突發“惡疾”死在了大牢裡;張母受不了打擊,情緒激動之下就瘋了;張氏的兄長因盜竊顧客財物被判了刑收了監,還被斷了三指;張氏那未婚夫婿也反了水,說是受張氏父母蒙騙才會誣告王二公子。

最後案子結了,王昱坤並未受到半點牽扯,反倒是張家四口死的死、殘的殘、瘋的瘋,還背上了一身汙名。

這事兒要說沒有王崇厚或者明嘉郡主的包庇,是個人都不信。

但在京城,誰又敢說丞相府的半句不是呢?

夏侯紓卻不信邪,非要將此事挑明了,當成自救的籌碼。

夏侯紓看著王崇厚,不緊不慢道:“聽說王二公子三個月前在市集上遇到一個姓張的良家女子,便不顧那女子已有婚約的事實,強行搶了回去,百般淩辱,最後折磨致死,拋屍荒野。不僅如此,王二公子還反告張家以商販之名,行盜竊之實,害得張家家破人亡,就連跟他家定過親的未婚夫婿都沒有放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丞相大人的手筆吧?”

王崇厚不置可否。

不說話,那就相當於默認了。

夏侯紓在心裡暗罵了一聲無恥。

王昱坤仗著家世無惡不作,人人唾棄,王崇厚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以權謀私,殘害無辜百姓。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王家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夏侯紓心裡滿是鄙夷,麵上帶著幾分嗤笑:“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丞相大人貴為文官之首,卻不修私德,還教子無方,甚至為了包庇自己的兒子而栽贓嫁禍,倒打一耙,真是好手段。隻不過我朝紀法嚴明,若是陛下知道了這事,不知會作何感想。”

王崇厚聽到有關自己兒子的混賬事時便顯得有幾分不悅,但這不悅也僅僅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在他的臉上消散殆儘。他輕輕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冷冽而深邃,望向夏侯紓時,更是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狠厲與不屑。

“看來,你對我兒的了解,倒是頗為深入。”王崇厚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既有對夏侯紓的嘲諷,也有對自己兒子的失望與憤怒。

不過是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夏侯紓感到一陣寒意。她麵上表現得波瀾不驚,心裡卻是虛的。畢竟,她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多,甚至都不足以保命。

不過,王崇厚的這個反應多少讓夏侯紓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處廟堂之高而寵辱不驚的王崇厚居然會有軟肋,而這軟肋竟然是他與明嘉郡主所生的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可見明嘉郡主能夠容忍他的風流無度也是有道理的。正應了那句“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

夏侯紓自以為抓到了對方把柄,恍惚中看到了一絲希望,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於是,她繼續胡謅道:“陵王對丞相大人的真心早有疑慮,因而他對丞相大人的動向十分關注。若是丞相大人能以禮相待,我倒是可以坦誠相告,並做個中間人,將丞相大人的誠意如實傳達給陵王。”

王崇厚靜靜地審視著夏侯紓那雙閃爍著狡黠光芒的眼睛,並未流露出半點慌亂,反而顯得從容不迫。隨即,他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仿佛早已看穿了夏侯紓的計謀。

夏侯紓看著王崇厚那越發放肆的笑容,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惑。她不明白,為何王崇厚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難道他真的有恃無恐?還是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思緒如亂線般糾纏在一起,她不禁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局勢。

半晌,王崇厚慢條斯理道:“張家鋪子本來就有問題,不少顧客都反映在他們家鋪子裡丟過錢袋和佩飾,還被他們母子哄得團團轉。他兒子所犯之罪證據確鑿,並非什麼良善之輩,就算鬨到了大理寺也無法翻案。至於他那不識好歹的父母,膽敢攀誣我兒,就該知道會是什麼下場。本相能夠大發慈悲留著他們母子的性命,也算是便宜他們了。他家那女婿倒是個識時務的,可這又有什麼用?他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竟敢攀咬嶽丈和舅兄,又能是什麼好東西?這樣的人,就算本相輕饒了他,日後保不準還會禍害他人。”

所以張家女婿被罰了五十大板,打得半身不遂,最後被丟在路邊苟延殘喘,連乞丐都不願靠近。他的親朋好友知道他得罪了當朝丞相,竟無人敢上前救治,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夏侯紓聽了簡直三觀震裂。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像王崇厚這麼不要臉的!

有句話叫做“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王崇厚就是那個有文化的大流氓。就他那一張嘴,真是白的能被他說成黑的,黑的也能被他說成白的。難怪當初他名聲差成那樣,還能說動明嘉郡主,取得老魏王的信任,並且力排眾議抱得美人歸。

王崇厚仿佛並未看見夏侯紓臉上的驚愕,繼續說:“至於我兒的事,不過是那張氏貪慕虛榮、朝秦暮楚,拋棄了無權無勢的未婚夫婿來勾引我兒。我兒年紀尚小不懂事,受張氏蠱惑才帶她回了府。那張氏不過一介出身低微、見識淺薄的粗鄙女子,到了府中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竟然容不得我兒與他人相好,最後還做出輕生之舉,真是晦氣!她也不想想,她能得我兒的青睞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卻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尋了短見,這就怨不得彆人了。”

王崇厚仍然說得義正辭嚴,不知內情的還真以為他是受害者。

夏侯紓早已被王崇厚的一番詭辯驚得目瞪口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憤怒:“丞相大人,你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當真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人在做,天在看。那張家人是如何死的死,傷的傷,瘋的瘋,丞相大人應該心知肚明吧?你就不怕會遭報應嗎?”

“報應?”王崇厚聽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夏侯紓的天真與幼稚,“什麼報應?你未免也太過天真了吧。張家母子如今能否苟延殘喘都還是個未知數,他們又如何能掀起什麼風浪?不過是一群螻蟻,何足掛齒。我王崇厚行事,向來隻求目的,不問手段,報應?哼,那不過是弱者的哀嚎罷了。”

夏侯紓緊鎖眉頭,憤怒如烈火燎原:“張家母子確實已經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了,可當日在秀水胡同目睹真相的人並不在少數。他們當時或許迫於你的權勢選擇了沉默,但日後未必就能守口如瓶。屆時,丞相大人又如何堵住悠悠眾口呢?”

夏侯紓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張家怕你,可總有人不懼你。據我所知,丞相大人的這個位置,可是有不少人暗中覬覦,期盼有朝一日能夠取而代之。”

“我在朝堂之上浸淫數十載,還會被幾句閒言碎語所動搖嗎?”王崇厚神色堅定,並不受其威脅。他微微一揚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接著道:“倘若這件事鬨大了,上達天聽,陛下又能奈我何?無非是責備我管教不嚴,興許還會減我些許俸祿,但那又如何?我的相位,依舊穩固如山。至於陵王……”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戲謔,目光在夏侯紓身上輕輕掠過,仿佛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跳梁小醜:“陵王若是知道有人膽敢頂著他的名義冒犯本相,隻怕出手更快吧。”

夏侯紓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恍然,她終於理解了夏侯翊當初為何會向她透露丞相府那些深藏的秘辛。那些言辭,那些描繪,原來並非單純的恐嚇,而是為了阻止她接近丞相府。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中滿是苦澀與失望。她曾以為夏侯翊的言辭不過是誇大其詞,意在嚇唬她,讓她知難而退。但如今看來,她卻是太過天真,忽略了那背後的深沉與狠辣。

可是,人怎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

夏侯紓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她冷冷地開口,聲音中充滿了譏諷與失望:“我原來還想不明白令公子的狠辣是從何而來,如今看來,竟與丞相大人是一脈相承呀!”

夏侯紓的嘴角雖然還在勉強維持著那絲倔強的笑意,但她的心卻如同被寒冬的霜雪一點點凍結。

她確實低估了王崇厚的狠毒與奸猾。

她此刻不過是一介無名刺客,在王崇厚眼裡連螻蟻都不如,還妄想用他兒子的事威脅他,甚至跟他談條件,豈不是自作聰明?

可憐!可悲!可歎!

王崇厚得意地望著夏侯紓,隨後他緩緩地開口,聲音裡充滿了嘲諷:“你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交代?交代什麼?又向誰交代?

夏侯紓的心一點點沉到了穀底,沉重得幾乎要穿透她的胸腔。她曾經擁有的豪情壯誌,此刻如同火焰在寒風中熄滅,隻留下一片死寂的灰燼。於是她緩緩閉上了眼眸,仿佛要將這世間的殘酷與不公,都一並隔絕在外。

緊接著,王崇厚的命令如同冰冷的箭矢,無情地穿透了寂靜。他一聲令下,空氣仿佛都在顫抖。隨即,侍衛們的動作如同暴風驟雨般猛烈,他們揮動手中的大刀,刀刃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直指那個鐵籠。鐵籠在刀光中顯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撕裂。而籠中的夏侯紓,更像是暴風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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