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先生怎麼不說話?是不想借豫州了嗎?”
“隻是這”
縱使能言善辯如簡雍,此刻也隻覺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作答。
“簡先生還在猶豫什麼?術也非強要你家糧草。
這四十萬斛糧草說是用以抵押豫州,實則我又何嘗不是在用豫州抵押你們的糧草呢?
如此雙方質押在手,才是聯盟合作之基,況乎屆時歸還,於世家無損,於汝主無害。
簡先生既為皇叔謀事,這樣好的條件,我屬實不明白你還在猶豫什麼?
難道說,劉皇叔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歸還豫州,是以先生在心疼糧草?”
“袁公誤會!”
簡雍悚然一驚,趕忙答話。
“非是不願,而是事關重大,雍一介書生,無權替我主決定如此大事,還望袁公通融,容我即刻回稟皇叔,再予答複。”
“簡先生既為使節,連這點臨機決斷都沒有?我可真為皇叔感到悲哀。”
簡雍隻見他麵上浮現一抹不耐,燭火明滅間,那雙清冷眸子高高在上,目中空無一人。
“我好心勸簡先生一句,你最好說服皇叔七日內送來糧草,勿負我望。”
簡雍心說你這一副讓我去給你當說客,說服我家主公的口吻算怎麼回事?
不過他也知道,依袁公路那目中無人的性子,這已是最大讓步。
否則以他的底蘊,就算撤軍東向和自家打完,再跟曹孟德還能有一戰之力。
而自家主公劉備那點微薄根基,可經不起再一次消耗。
歎了口氣,簡雍唯諾稱是,“袁公靜候佳音。”
沛國,小沛。
當簡雍回來,將袁營之事訴說,劉營眾人不由陷入沉默。
張飛第一個罵罵咧咧打破壓抑,“四十萬斛糧草?他袁公路怎麼不去搶?”
簡雍弱弱為之解釋,“那個三將軍,他說是借的。”
“他放屁!他袁公路能還糧草?我張飛就能戒酒!”
“那個三將軍,有沒有可能不是他不還我們糧草,而是我們不還他豫州呢?”
”簡憲和!你怎麼回事?怎麼從袁營回來,就老幫袁公路說話?
我大哥是朝廷冊封豫州牧,這豫州本來就是我們的,和他袁公路有什麼關係?”
“三弟!簡先生也是為我們考慮,借豫州本就是元龍臨走前就定下的計策。”
劉備忙勸了句,張飛卻不以為然。
“大哥,俺不懂什麼借不借還不還的,依我看咱就彆整這些彎彎繞繞。
讓我上前線,跟二哥一起把勞什子的紀靈斬了!看他袁公路還敢不敢獅子大開口。”
劉備抬手止住他,“三弟休要胡言!眼下袁公路忙著打曹操,不想同我們開戰,難道我們就願意主動跟他開戰,替曹操擋災嗎?
不過破財消災罷了,眼下煩惱我的是去哪尋來這四十萬斛糧草。
隻可惜元龍回了徐州,二弟又在前線同紀靈對峙,皆不在身邊,否則或許能有更好的應對之法。”
“乾有一計。
主公若真要借糧,可讓三將軍帶著兵馬去豫州世家門口轉兩圈。
若再有敢不借者,隻需請三將軍當著他們的麵大吃些酒,他們必然驚懼。
自從三將軍醉酒丟徐州之事傳來,世人見他吃酒,就沒有不怕。
畢竟誰都知道他喝多以後,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張飛:“”
劉備對於這個看似絕妙的計策連連擺手。
“不可!如此作為,置備名聲之於何地?”
涉及到自家名聲,劉備嗅覺還是很敏感的。
“袁公路此計說是三家合作共贏,皆無損失。
實則極為陰毒,借糧之舉看似尋常,卻是要壞我劉備的名聲根基,絕不可為。”
“打又不能打,借又不能借?在魯國是這般,來了豫州還是這般,大哥,要我說你這豫州牧當得好生窩囊。”
“要是元龍在,必有應對之策。”
眾人一籌莫展間,還是糜竺歎了口氣,挺身上前。
“既不能借,那便買。
竺頗有家資,今使君困頓,願舍傾家之財相助,為使君排憂解難。”
劉備動容,緊握糜竺雙手,哽咽難言。
“子仲厚愛,備無以為報。”
糜竺眉梢一挑,適時開口。
“竺感使君仁義,甘願相助,又何需報答?
倒是現有一妹,待字閨中,久慕使君之名,常謂我言:【非英雄如劉使君者,不嫁】。
著實令我好生為難,倘使使君能與她結為連理”
劉備此時哪有不肯,忙答應下來,於是商談婚事,劉營中又是喜氣洋洋。
不日間,曹營便也聽說此間消息。
當得知劉備不僅沒跟袁術打起來,甚至還在豫州辦起婚事,喝上了喜酒,樂進好一陣無言。
而見袁術得了劉備自豫州源源不斷運來的糧草,一副不攻陷許縣,殺入兗州誓不罷休的架勢,樂進也是憂心忡忡,趕忙推開戲誌才屋門。
此時這位形容枯槁的軍師已靠在床榻上不能起身,坐在案前處理文書的人,換成了荀攸。
“借豫州?也虧劉備那麵皮,好意思跟袁公路開這個口。
要糧四十萬斛,看來在袁公路眼裡,他劉玄德已經是個死人了,而死人是不需要欠債還錢的。”
聽樂進訴說諸事,荀攸微微頷首,看向床榻之上的戲誌才。
“劉子揚那邊安排的如何?”
戲誌才微微抬了抬眼皮,波瀾不驚。
“上次來信說一切順利,在壽春學宮鼓噪諸學子上書之事一拍即合,隻道袁公路稱帝之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這回袁術謀主不再身邊,我看誰還能攔得住他稱帝。
一旦袁公路稱帝,所謂的借豫州之盟,不過謔語耳,他劉玄德若再不興兵攻袁,怕是不要這個皇叔的名聲了。”
樂進、荀攸遂稱:“善。”
與此同時,遠在壽春。
閻象提著寶劍,殺奔學宮,將被諸學子簇擁為首,演說間慷慨激昂的劉曄堵在門口。
“劉子揚!”
閻象滿臉痛心疾首,惋惜之色。
“你品學兼備,自入學宮以來,才華冠絕諸生,隻待主公歸來,必能委以重任,今又何必如此心急,四處宣揚此等悖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