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鬥,直攻其短。
他一直假借提前布局,從而彰顯自身料人於先,明為震懾,實為掩蓋。
便是要以此讓我等忌憚,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暴露他為袁術謀事時,無法臨機決斷、耳提麵命的致命破綻。”
燭火搖曳,明滅不定,戲誌才眸光落於桌案旁的袁術資料,意味深長。
“袁術自得傳國玉璽,早有稱帝之心,所以不稱帝者,定是為那謀主所勸。
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細觀袁術生平三十多年,他絕非能忍住不稱帝的人。
一個背後謀主,能勸住袁術一次兩次,讓袁術奮發一時,短暫偽裝出英明神武的表相。
難不成還能徹底讓袁術改了性子,與此前三十多年本性一刀兩斷,重獲新生不成?
誠如是,那麼是否稱帝,可輪不到他一個謀主決斷。
我等隻需趁他不在袁術身側,書信往來延遲之際,另請一才華高絕之人,假意為袁術獻【稱帝登基以令天下】之策。
隻需陳述利弊,讓袁術明白稱帝諸般好處,將那位背後之人原先說服他不要稱帝的理由一一駁倒,以袁術妄自尊大之心,安不從之?
倘使袁術稱帝,一來忙於安定內部及登基諸事,自無閒暇強攻我等,二來遭到諸侯共伐的我們,轉而可以挾天子以令天下共討袁術。
屆時無有基業落腳,不得不來豫州立足的劉備,就算心中再怎麼不想打,他也隻能奉詔討賊。
此番大義在手,袁術焉能不敗?”
“軍師此計,不費一兵一卒,破袁術十萬大軍!”
樂進連稱妙計,轉而相詢。
“不知又該派誰作為說客,說服袁術稱帝?此番人選千萬仔細,可萬不能重蹈蔣子翼覆轍。”
“此計人選至關重要,我亦深知。”
戲誌才微微頷首,略一沉吟。
“首先此人絕不能再出自曹營,以免若先前蔣子翼般,讓人有了防備,憑白遭了算計,尤不自知。
最好本就是袁術麾下之人,才能不致讓他生疑,如此,我倒是有一人選。”
“願聞其詳。”
“此前被元讓所斬劉勳麾下,有一謀士名為劉曄,乃江淮名士,遠見卓識非同一般。
其早看出袁術並非明主,心向曹營,故此嘗與主公書信,言說將說劉勳自立通曹,以為晉身之階。
未曾想此計尚未功成,袁術已率軍北上,劉勳亦為元讓所斬。
劉曄此前則稱病在家以避袁術,今我可書信一封,讓他假意獻【稱帝】之策,為袁術言說諸般妙處,以他在江淮之地的名聲,此事定能成功。”
“劉曄名聲,我亦有耳聞,有他蠱惑,料也無妨。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倘使袁術果真不願稱帝”
“萬一?”
沒等樂進說完,戲誌才乾裂的嘴唇輕抿,泛起一抹冷笑。
“他袁公路不願稱帝?這話出說來,你自己信嗎?”
樂進一想袁術為人,頓時深以為然。
“軍師妙計!”
不久之後,魯國。
“使君,徐州丟失的消息已被曹軍傳得人儘皆知,我軍士卒人心惶惶,毫無戰心。
反觀曹軍有荀攸、典韋領三萬援兵相助,如今氣勢如虹,接連收複魯國失地,即便關、張二將軍奮勇,也難抵我大軍頹勢。”
孫乾神色焦急,問計於劉備,曰:“使君事到如今,魯國不能久守,我等何去何從,該當何為?”
劉備不語,隻一味望著孫乾。
孫先生,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才是謀主呢?你問我怎麼辦?你倒是給個計策啊!
所幸糜竺在一旁及時諫言,“眼下前不得勝,後又無基業退路,我軍所剩之糧已不足半月,還望使君早做打算,否則一旦糧草告竭,我等數萬大軍恐全軍覆沒於此。”
劉備:“”
先生說的很對,那麼我該怎麼辦呢?你倒是也給個計策啊!
幸有張飛還在,隻見他罵罵咧咧,挺身而出。
“大哥,依俺老張看來,不若咱們調回頭去打呂布,哪怕萬死我也要將徐州再搶回來,絕不便宜了呂布這個背義小人。”
關羽適時撫須而歎,“三弟不可逞一時之氣,若此時同呂布交戰,一旦曹軍也從背後來攻,我等腹背受敵,頃刻間死無葬生之地。”
“這也不可,那也不行,在此進退不得,當真難受。”
張飛氣的大飲一酒壇清水解饞,好生憤懣。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將陳元龍一塊綁來,他若在此,必有主意。”
劉備對此也是一陣發愁,好半晌才謂之眾人。
“依備觀之,無有基業,斷不能久,為今之計,也唯有選一路諸侯投靠,暫且屈身。
目下我為響應袁公路號召,才致今日地步,若去投他,礙於伐曹聯盟大義,料也不致害我。
呂布此前亦多蒙我恩義,倘使我不計前嫌,為他奪徐州之事正名,主動表他為徐州牧,想來也能得厚待。
或是投袁術,亦或投呂布,諸位以為,今當如何?”
幾人正議論間,隻聽士卒通傳,徐州有使節至。
見到那位峨冠博帶的儒雅文士,自外間緩步而來,劉備不由眼圈一熱,搶步上前緊握其手。
“備以為此生難得再見元龍,不想此時相見,夫複何求?
幾日不見,元龍無恙否?”
見自己已經背棄而投呂布,劉備仍舊如此熱情,態度無有絲毫變化,這叫陳登又怎不感懷舊事,心生感泣。
“使君,非登搖擺不定,實乃情勢所逼,且屈身於呂布,營圖反正,以效天下正朔。”
他說著忙讓人將隨行人等請來同劉備相見,朝他長施一禮。
“幸不辱命,我以說服呂布將使君妻子送還,全程由登親自看護,絕不使其有絲毫損傷。
今當完璧歸趙,以全使君恩義。”
劉備見到妻子家小,也是一陣動容,但他仍緊握陳登雙手不放,淚眼已潸然。
“為了些許家小,使我一位至交手足屈身事賊,叫備於心何安?”
陳登心知自己是為了家族才留在徐州,到了劉備口中卻完全成了一位為全朋友之義,護至交家小,才忍辱負重的賢人。
玄德公啊!你這又教登怎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