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敢如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街擄掠宗室,王法何在?
我乃揚州刺史劉繇!我要見天子!我要麵見天子!”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士卒們一陣哄笑。
“弟兄們,還抓了條大魚!給郭將軍帶回去,大功一件。”
“國賊!國賊啊!!!”
劉繇在押解中急呼,長安於亂戰下哀嚎。
李傕劫持天子、皇後,郭汜扣押文武百官,二人互相把持朝政,怒斥對方為反賊作亂,在長安城中擺開兵馬,彼此攻殺。
才入長安的劉繇,就於甲士刀劍威逼之下,眼睜睜看著昔日繁華街市化作狼藉。
雙方軍隊在城中橫行廝殺,刀光劍影間夾雜著百姓此起彼伏的哭喊,而回應他們的隻有長刀劃過,血流如注。
一路押解走來,乾涸的血漬染紅青石路,腳下磕磕絆絆,是倒伏的殘肢斷臂,血腥味、腐臭味,彌漫滿城的肮臟,洗刷著這座千古帝都。
“怎會如此?便是國賊董卓當政,也未至於斯!”
滿目所見,觸目驚心,若非親至長安,劉繇根本無法想象,大漢都城,天子所在,竟已糜爛至此!
他現在都有些後悔過來了,早知今日還不如一開始就投降袁術。
看在太史慈麵上,自個又是漢室宗親,隻要安分守己交出權力,那袁術也不至於真就喪心病狂到要殺了自己,保不齊還能得享一世富貴。
現在好了,剛出虎穴不說,如今是直接進了魔窟!
城中難見一個百姓,四處都被喊殺聲淹沒,皇宮方向更是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昔日的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到而今隻剩斷景頹垣。
劉繇無奈一歎,嘴角泛起一抹苦澀,彆說尋常百姓,他這麼一個漢室宗親,揚州刺史,這不也說被擄走,就給當街抓了嗎?
火光映紅了半片穹天,喊殺聲、哭喊聲、馬嘶啼鳴聲交織,仿佛地獄景象在各處上演。
昔年十八路諸侯討董,以至東都洛陽於滔天業火中化作焦土,今時今日,這僅剩的西都長安也將在亂戰下碾為廢墟。
終於,劉繇被押送進一座大帳,帳中主座空無一人,許是郭汜在外與李傕廝殺未歸,帳下眾人灰頭土臉,儘皆公卿顯貴。
“劉劉公?
你也來了!”
“楊公?”
劉繇聞聲望去,見是太尉楊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上前訴苦。
“楊公!何至於此啊?長安可是朝廷中樞所在,怎容國賊如此戕害?我聽聞天子都被那李傕劫走,先帝托孤至今,諸公就是如此匡扶社稷的嗎?”
不想,眾人見了他來,不止楊彪,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邵等滿朝公卿,也如看到救星般迎上了他。
“劉公?是劉公來了!”
“劉公何來遲也?”
“劉公可是聽聞長安之亂,率揚州精兵保駕勤王?”
“不愧為漢室宗親!天佑我大漢,還有忠義如劉公者!”
劉繇:“”
聽著這一聲聲期盼,劉繇好一陣無言,心中萬語千言,化作一聲長歎。
“南邊也打的厲害,那國賊袁術矯詔討賊,先據我揚州治所壽春,後奪我江東基業,我我此番嗯,是來朝中求援的。
要說兵馬”
劉繇看了看身側,原本負責押解他來長安,現在茫然間被和他一塊押來的兩名袁術家兵。
他話音頓了頓,微微頷首,輕指二人,“隻此護衛兩人耳!”
群臣:“”
群臣都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看向劉繇,求援?我們還要管你求援呢!
你看我們如今這架勢,像是能有兵馬的嗎?
況且,哪有一州刺史,丟下地方政權不顧,親自來中央求援的?再說你來就來吧,好歹跟董卓進京一樣,你帶著兵馬來啊!
兵多兵少的不提,哪怕兩三千人,也能解個燃眉之急,大家夥多少能有點安全感。
你隻身一人帶兩個護衛過來,頂什麼用?給郭汜送人頭的嗎?
還是太尉楊彪看出劉繇臉上尷尬之色,也是搖頭歎息。
“不止你那南方不定,我聽聞近來呂布與曹操爭奪兗州,袁紹與公孫瓚對峙於幽州,徐州牧陶謙還死了,他上表讓劉備這等無名之輩領徐州牧,那奏表至今還壓在尚書台,無人理會。
自先帝去時,至今不過六年,我大漢天下怎至於斯?”
他當先悲呼一聲,於是眾官皆哭,滿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
卻說劉繇被押來郭汜處,他孤身一人,也無他法,隻得跟隨百官一起悲哭歎息,本來以為如今已經夠慘了。
可他哪裡想到,那郭汜不知怎地竟不是李傕對手,眼看兵敗將至,郭汜尚且能帶兵而逃,他們這些從賊的文武百官,再落入李傕之手,又哪還能討得了好?
就在群臣商量著等賊兵打來,該如何說辭,以奉迎天子及李傕之時。
恰逢兵凶戰危,眼看郭汜敗局已定,就連天子都加封李傕為大司馬,加以安撫。
不想那李傕大喜之下,居然重賞了一位巫師,並對麾下眾將表示他今日得勝之功,皆仰賴巫師祈福。
於是乎,他麾下沒有得到任何賞賜的將領心生不滿,當中有一名喚楊奉者越想越氣,一怒之下帶兵叛亂,李傕一時間忙於應對內亂,郭汜這裡竟又穩住了局勢。
都商量妥當,對好了說辭,準備迎接李傕的群臣聞言好不尷尬。
混在其中的劉繇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們長安城裡這也太亂了,我要回江東!
然而此時的劉繇顯然還是小看了這中央朝廷,都城長安的亂象。
這頭楊奉叛亂剛被李傕打跑,張濟又統領大軍,自司隸以西陝縣趕來,派兵傳話,曰:
“今二公紛爭,有失朝廷大體,吾欲為爾等講和,李將軍可棄戈釋甲,與郭將軍重歸於好,同扶漢室,共保國家。
敢不從者,引兵擊之!”
得,又來一位!
等劉繇聽說這消息,他都習慣了。
打,接著打,你們指定還得打!
果不出劉繇所料,在張濟的威逼下,表麵的和解並未維持多久,見天子與百官得脫兩方挾持,張濟遂諫言天子,曰:
“今長安破敗,臣,請遷都洛陽。”
帝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