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師，裴瑜這道題應該扣分，她的成績不是滿分。”
林夕的右手高舉著裴瑜的英語卷子，又強調了一遍裴瑜的分數有問題。
趙老師示意林夕彆急，先坐下來，然後看著裴瑜說道：“裴瑜，你來給大家解釋一下這道題。”
裴瑜鎮定自若地站了起來：“這道題要求選擇合適的時態填空，我的解題思路是這樣的，選項a是過去完成時用法，強調的是離開的動作發生在過去某一點之前，選項b則強調處於離開的狀態，而不是動作本身，依然可以在這個語境下成立……”
趙老師讚許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坐下了：“裴瑜同學說得很好，對英語的敏感度很高。大家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同學們的回應稀稀拉拉的，還有些沒看成熱鬨的失望情緒夾雜在裡麵。
“教研組特地開會討論了一下，托福考試中也允許這種不同解讀，討論結果是，選項a和黑板上的參考答案都算正確。畢竟我們學的是外語，要考慮到英美世界裡實際中的用法，符合語言發展實際。”
趙老師繼續解釋道：“還有，因為裴瑜的作文也是按照托福考試的水平來寫的，遠遠超出了此次分班考試的要求，所以教研組決定，給她的作文分數額外加5分。”
“綜合來看，裴瑜得了滿分這點是沒有爭議的，而且她的實際水平還不止滿分。可以說，裴瑜這次的考試表現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她私底下肯定花了很多時間在英語學習上，才能進步那麼快。大家為她鼓掌，以後要多向她學習。”
聽到趙老師對裴瑜的推崇，林夕的表情愈發難看，恨恨地盯著裴瑜的背影看，沒有跟著其他同學一起鼓掌。其他老師怎麼表揚裴瑜都可以，隻有趙老師不行，趙老師應該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她沒辦法接受趙老師專注和讚許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轉移到其他同學身上去。
對於裴瑜這個大小姐，要說林夕不羨慕是假的。她說得一口精致優雅的英文，長得非常漂亮，又是美利堅大買辦家族的後代，自帶一種落魄貴族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直關注她。
林夕從班級最角落的透明人做起，一直等到裴瑜走了，才剛剛得到趙老師的青睞，並且經過無數天清晨和深夜的努力，拿到全班第一的英語成績，在英語課代表的位置上站穩腳跟，在班上默默無聞到快高考了才有今天，而裴瑜剛回來沒幾天，就飛快搶走了趙老師的所有注意力。
在裴瑜還沒離開學校的時候，林夕對她並沒有多少嫉恨，京海一中從來不缺少普通學霸，換句話說，即使裴瑜次次考試超常發揮，和天賦卓絕的天才學生比，一樣隻能望洋興歎。當時，她還想成為裴瑜的閨蜜，一起抱團取暖，也許哪一天裴家東山再起以後，能給她帶來一點機會。
不過，那時候林夕也不知道她會突然引起趙老師的興趣，而且是因為她和裴瑜有些相似的特質。她心知肚明，從趙老師對她的態度來看，她就是一個裴瑜的替代品，如果裴瑜還在學校，永遠輪不到她放學後被趙老師留下來單獨輔導。
考上大學之後的人生會變得怎麼樣，林夕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
當然，她知道高考很重要，留學也很好，無論她能拿到了哪條路的通行證，都能被趙老師狠狠地誇讚一番，那麼備戰高考也行，備戰出國也行，至於考上後或者出國以後要做什麼，她都不在意。
她所關心的就隻有一點：她想被趙老師重視。
從趙老師無意中提到的話來看，裴瑜除了一口唬人的英倫腔以外，英語能力也就是那麼回事，雖然在從高中才開始接觸字母表的同學們之中已經算不錯了，但林夕的做題能力是強項，對此她有自信，就算裴瑜嘴上把英文說得再天花亂墜，考試考不過她就沒用，她要讓趙老師知道，誰才是班上最好的學生。
但一看到裴瑜這次考試的英語作文答案，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對於學渣來說，英語作文都差不多，反正自己認識的單詞就那麼幾個，隻要考前死記硬背幾個開頭結尾，考試時把題目裡的關鍵詞換個說法反複用，再把模版句往裡塞，湊夠字數就蒙混過關了。
而對學霸而言，英語作文想拿高分，每一段都是有講究的，必須有清晰的主題句，論證要層層遞進，例子必須精準支持觀點，不能跑題，詞彙要多樣且準確，句式要靈活，不能犯下冠詞、時態、主謂一致方麵的錯誤。
林夕想奪回全班第一的英語成績，但是她沒有希望了，一看到裴瑜寫的英語作文，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裴瑜的論證嚴絲合縫，連一個語法錯誤都挑不出來，每一句都在得分點上，每一個銜接詞都恰到好處，甚至連堪比印刷體的手寫字母都透著考官喜歡的學霸氣息。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背範文，可越是模仿，就越顯得笨拙。
現在這個教室裡的所有人，都沒有吝嗇自己的笑容和掌聲，他們竊竊私語，肯定是在討論裴瑜的英語成績。他們的眼神和趙老師一樣，自從她坐下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仿佛她隻是班級最後排的一個垃圾桶，一個拖把，一個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的東西，而一旦他們的眼神落到裴瑜身上，就像被吸進了黑洞裡，再也沒辦法挪開。
林夕的心情很失落，不僅因為沒有把裴瑜拉下神壇，沒有揪住哪怕一個裴瑜的小辮子，也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結局，如果換做她是趙老師，她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如果她不是爭奪老師關注的對手，而隻是一個局外人，她也不會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醜角一樣，哪哪都差了一點的替代品，隻會欣賞裴瑜這個靈氣十足、進步速度讓人絕望的真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