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嫵垂頭,一路小跑走進去:
“聖上,奴才知錯了,即便聖上要罰奴才到浣衣局,奴才也毫無怨言!”
景隆帝:……
剛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陰惻惻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
“朕定要,罰你給朕撓三個時辰的癢癢。”
林嫵不是很願意。
給皇帝撓癢癢,等同於給老虎抓屁股,力道輕了重了,人家轉頭就能把你給吞了。
可景隆帝已經盤腿坐到了榻上,手肘撐著膝蓋,支著臉,翻著金漆三足憑幾上的奏折。很明顯,就等著她來服侍。
林嫵隻好慢騰騰走過去,拿起一柄雕瓷雲龍紋如意。
是的,現代人大肆吹捧的玉如意,在古代是拿來撓癢癢的工具。
暴殄天物的古代人。
林嫵一邊撓,一邊偷看景隆帝批看奏折。
這人懶得很,對不感興趣的奏折,直接用朱筆打個勾,表示“朕已閱”。
對於連續五個月上請安折子的,他直接扔進奏折堆裡,看都不看。
但如果對方在請安裡頭,摻雜了一些時事,他倒是會點評兩句,比如:
“你在折子裡一邊說當地死了個十九歲的少年才子,一邊給朕請安?”
“居心叵測,下次不要請了!”
正好也十九歲的少年天子,怒叫奉僖傳話給戶部,這個官員年底考核打個最低分。
還有些折子,長篇大論,花式向景隆帝表白,比如:
“……梨花開又落,思君不見君。聖上,臣想念你了。”
景隆帝煩不勝煩,大手一揮,回道:
“考核零分,勿念。”
總之,國土大了,什麼神經病都有,景隆帝的閱卷心情無從得知,但林嫵看得津津有味,連撓癢癢的動作都變慢了。
直到景隆帝忍無可忍,問:
“爾一直將玉如意按在朕胸前,是想表達什麼?”
林嫵:“哎呀。奴才知罪。”
玉如意撤走的時候,又不小心刮了一下。
嬌嫩的皇帝馬上悶哼了。
龍顏大羞。
“你這個小太監,人小鬼大,野心不小。”景隆帝咬著後槽牙道。
林嫵心裡冤枉,隻能跪下來:
“奴才知罪……”
“滾滾滾。”景隆帝煩躁透了。
本來隻是身子癢,現在被該死的小太監搔一下,心也癢了。
明明是懲罰對方,怎麼覺得被罰的是自己?
景隆帝心裡鬱悶,連那放在一旁的玉如意,也看不順眼了,抄起來就往林嫵頭上砸:
“把這臟東西一並帶下去,再不要出現在朕麵前!”
對好東西有著敏銳嗅覺的林嫵,咻地抓住飛來的玉如意:
“好嘞!”她聲音清亮。
爾後又覺得有點不妥,乾巴巴地補充了兩句:
“奴才一定謹記聖訓,努力提高太監的基本素養,力求將主子服侍得妥妥帖帖。”
“現在,奴才就去跟僖公公請教一二!”
然後抱著玉如意滴溜溜地跑了。
從這一日起,林嫵意外地發現了一條財路。
原來,景隆帝一生氣,就愛扔東西。
而且,扔了就不要了,主打一個有錢任性。
掌握致富密碼的的林嫵,開始日日積極上工,天天守株待兔似的等著景隆帝發怒。
尤其是景隆帝會見群臣時,那簡直是大型撒幣現場。
景隆帝一刻鐘能扔三次鎮紙。
禦書房本來有十二生肖鎮紙的,不出三日功夫,全都到了林嫵手裡。
景隆帝一開始還沒注意,後來便琢磨出不對勁了。
這小太監原先笨手笨腳的,乾活總躲懶,在禦前伺候時又愛發呆。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一刻也不錯眼地盯著自己?且那眼神,灼熱,興奮,渴盼……
景隆帝頓感被愛警告。
難不成,這小太監是真的迷戀自己?
景隆帝被氣笑了。
一個小太監罷了,他還真敢想!
原先忘卻了的,要將對方調到彆處的念頭,再次浮出腦海。
若不是自己身子癢,隻能此人服侍得好,他早就……
不過,雖然當下還不能將人調走,景隆帝還是覺得,很有必要讓這個小太監知道知道,自己是他永遠得不到的男人!
“咣當!”一聲銳響,將林嫵從發呆中驚醒。
是的,她又發呆了。
景隆帝的日常,除了吃喝睡之外,隻有麵見群臣和批閱奏折的時候最生氣,最賺錢。
如現在正在看書寫字,他心如止水,林嫵就毫無油水。
故而這種時候,她往往會發發呆,發發夢。
而那一聲銳響,讓她思緒回籠,也讓她眼神大亮。
噢喲,那東西,看起來很貴啊!
景隆帝本來就不滿,故意將筆扔進筆洗,板起臉來,等那神遊天外的小太監慌張認錯。
結果,人根本沒理他,眼睛閃閃發亮地,盯著……
筆洗?
“朕讓你伺候筆墨,你就傻站在一旁?”他咳了兩聲,威嚴儘顯:“奉僖沒教你?”
“噢噢。”林嫵低眉順眼並滿口奴才知罪。
麵對龜毛上峰的終極之道,敢於認菜,滑跪要快,林嫵已經充分掌握了。
此刻,她滿腦子隻想著,怎麼才能搞到這隻筆洗呢?
是不是再給禦史中丞馬斯倪修書一封,讓他履行禦史的職責,找點有的沒的雞毛蒜皮,來罵一罵皇帝。
等景隆帝被激怒了,她在順勢把筆洗往對方的手邊一推。
那狗皇帝,指定順手拿起來就扔。
哎呀,哎呀,哎呀呀……
林嫵越想越興奮,抓著磨條就瘋狂炫,硯都要給她磨穿了。
她激情研墨,但景隆帝的心中,卻很是鬱結。
小太監明明乖順如小白兔,已經在勤勤懇懇伺候,為什麼,他感覺更憋悶了?
他心煩氣躁地又寫了幾個大字,一個比一個爛。
最後在數次偷瞄之後,確定了自己為什麼如此不爽。
因為,這小太監雖然是來自己身邊伺候了,但他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一直盯著那筆洗!
驕傲的皇帝氣得七竅冒煙。
他本想找機會點一點林嫵,眼下又自我懷疑起來。
這小太監時而對他熱情似火,饑渴難耐,時而又冷淡疏遠,拒之門外。
到底對他有沒有意思?
龍顏大惑。
直到夜裡入睡,他還在想這個問題。
第二日,眼底青黑的天子,從床帳裡探出頭:
“抬水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