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千丘峰,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聖子想在鐘樓出入,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兩人一邊掠風下山,很快出了山門。
門口,一輛馬車已經在靜靜等候。
小老頭從門簾後探出頭來:
“快來快來,藥已經熬好了,快來嘗一口!”
賴三抱著林嫵一躍而入,抱怨道:
“老爺子,試藥可以找彆的人嗎?上次你那藥我才吃三天,臉上便長了三個瘡!”
天知道,這張臉對美人而言有多重要,他那幾天生不如死,天天敷味道難聞的藥草,好不容易將瘡給平下去了。
最可恨的是,瘡好的那天,瞳孔唰地一下。
變色了。
換人了。
勞動果實被人竊取了!
苦哈哈的隻有賴三自己,好處都被聖子占了,他現在想起來就憋屈。
遊醫老爺子不以為意,擺擺手:
“哎呀,為醫理獻身是你的榮幸。你這孩子咋一點大愛也妹有呢?”
“再說了,你如今十七歲,正是青春氣盛的時候,臉上長瘡能怪我嗎?少年人不都這樣嗎?要怪就怪你心火太旺,實在不行青樓走一遭,找個花魁發泄發泄。”
說到這個,賴三就更氣了。
“彆再跟我提這兩個字,想當年我高低也是個花魁,都怪你趁我不能動彈的時候,灌了我那麼多骨頭湯,生生將花魁整成了魁梧,連裙襖都得定製,老鴇見我來了,還以為是來收保護費……”
遊醫攤手:
“這又怪到我頭上啦?不是為著你天天喊骨頭疼嗎?”
“人孩子都是十四五歲長身量,你倒好,十六歲才長,本來多軟萌可愛的矮冬瓜,嘭地一下長成村東頭鐵柱,嚇也被你嚇死,還以為鬼上身了呢。”
賴三聽得七竅冒煙,嚷嚷起來:
“那還不是你老是給我吃什麼大補丸?補來補去,身也不嬌了,體也不軟了,骨頭梆硬,狗洞都鑽不進去了,彆說當花魁,賊都要做不成了!”
遊醫也咣當放下藥碗,怒發衝冠:
“啥!老爺子那是為了救你,救你還救出仇來了?”
“當初你傷得就剩一層皮,若非這東傀穀奇藥無數,老爺子費儘心思給你搜羅來了,你如今更硬,屍體僵硬!”
“唉,你這娃子真不懂事,要老頭子說,還是聖子知恩圖報,有禮有貌……”
這話更是踩到賴三痛腳上,最令他難受的一點來了:
“你還說,若不是你把我帶回東傀穀,又吃了那些特效藥,那家夥怎會跑出來,明明在京城時好好的……”
遊醫真是奇了怪了,嗤笑道:
“好什麼好?你本來就是一體兩魂,在京城時就要死了,若不是他那個魂撐著你回到東傀穀,慢慢養起來了,你能活到現在?”
“你也是,好好的聖子不做,去當什麼偷子,那一身輕功都白學了,人家用來飛天賜福的,你飛簷走壁去偷肚兜……”
“我沒有偷肚兜!”賴三崩潰道:“那是前朝豔後的金縷玉衣!”
遊醫一副“安啦,大家都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彆難過,現在也挺好的,小時偷兜,大了盜國,我才聽說,東傀穀要進攻京都了,你作為聖子是督軍大將呢!”
“真是有出息啊。”
賴三更無語了,扶額呻吟道:
“這些我不知道,都是那家夥摻和的,我真是被他害慘了……”
遊醫長籲短歎:
“老爺子何嘗又不是呢,如今我是藥庫的師尊,聖子還指名讓我去隨軍當軍醫嘞。”
“鐵飯碗粘身上了,甩都甩不掉,真煩。”
“也不知道這事傳到京城,我兒子會不會被太醫院除名啊。”
“我也要被京城偷子圈除名啦。”賴三含淚:“長太高了。”
兩人從一開始的互相指責,到針鋒相對,再到同病相憐,眼下幾乎要抱頭痛哭了。
直到身旁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
“你倆敘完了嗎。”
“輪到我了沒有啊。”
“我還有一筆舊賬,要跟你倆算算哦。”
林嫵盤腿坐在車裡,舉著冒著熱氣的燒火鉗子笑眯眯:
“尤其是你,賴三。”
車廂內的溫度瞬間下降,氣氛尷尬又緊張。
遊醫若無其事地捧起煎藥爐子:
“在車裡頭煎藥嗆得慌,我去外頭煎。”
然後便如脫韁的野狗般,九頭牛也拉不回似的躥出去了。
車內隻剩下林嫵和賴三二人。
賴三隻覺得頭皮如同被針紮,人都麻了,麻溜地跪坐在林嫵跟前,諂媚道:
“姐姐~”
“放肆!”林嫵把那火鉗子咚地一敲,麵無表情:“叫我大小姐!”
賴三挺直的身板馬上塌了下去,跪行兩步,在林嫵的腳邊蹭蹭:
“大小姐……”
可林嫵心硬如鐵,這個小偷瞞了她那麼久,把她騙得團團轉,若不是選親的最後時刻對上暗號,她如今還蒙在鼓裡呢。
“你自己交代吧。”林嫵冷聲道。
“嗚。”哈巴狗嗚咽了一聲。
“我錯啦,大小姐。”賴三語氣可憐巴巴:“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我如今身份敏感,那家夥又時不時跑出來,在萬龍河撞船時,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你說,就沒和你相認。”
“那你後來為什麼不說?”林嫵利眼如刀。
一個月,他們在河上行船走了整整一個月啊。
該死的賴三日日和她同床共枕,卻什麼都不說。林嫵回憶起來,就想用燒火鉗子夾他的腦子。
賴三低頭吸鼻子:
“我想說的,但是你突然摸我……”
噢。
這回輪到林嫵頭皮發麻了。
他這說的,是花嫁船上那會兒,林嫵為了試探他的性彆,乾了一些出格的事。
“長這麼大,還沒人這般摸過我。”賴三委屈上了:“雖說我下頭穿了個豬皮做的假東西吧,但還是被摸得好苦。”
“你還穿成那樣,過來擠我,還讓我摸你。”
“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熱……”
“停,停停停!”林嫵聽不下去了,尷尬地打斷他的話。
“人要向前看,賴三,那些事你就忘了吧。”
“怎麼能忘呢?”賴三眨巴著眼睛,媚眼水水的,波光流轉。
“大小姐,那是我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