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嫵睡了一個很長、很舒服的覺。
甚至可以追溯到她還是小芳公公時,在行宮落水那時起,她大約就有些身子受損了,不曾睡得如此香甜過。
這葵花果然有兩把刷子,等有機會了,自己得把她這一手學過來才行。
林嫵迷迷糊糊地想。
她微微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困住了,後頭響起不滿的咕噥聲,居然有一隻手緊緊圈著自己的腰,因著這輕微的動靜,更用力地將她圈緊了了,往懷裡帶。
她猛地睜開眼睛。
咦……
葵花為什麼把她圈在懷裡,還用下巴抵著她的顱頂,將她當成大抱枕似的抱著睡?
這似曾相識的睡姿……
某種睡到半夜,被人掐住脖子差點死掉的回憶,再度襲擊了林嫵。
林嫵驚得猛烈掙紮,終於脫身出來。
而葵花也被這動靜給鬨醒了,大美人揉了揉眼睛,差些將麵紗給扯掉,但她警惕性非常強,又快速戴好了。
而後捂著胸口,委屈道:
“嫵兒,你乾嘛用手肘捅我?好痛……”
林嫵懷疑:
“我不過是輕輕推了一下,怎麼會那麼痛?你少來訛我。”
葵花兩條眉毛耷拉下來,不說話了。
那隱忍的小表情,似乎真是很痛的樣子。
這人做小伏低真是有一手,林嫵都不忍心對她冷言冷語了,隻能放柔聲音:
“謝謝你給我按摩,我覺得身子好了許多。不過我出來也久了,該回去了。”
“哦……”葵花雖然有點依依不舍,但也沒挽留:“正好我等會兒有點事,不能送你了,下次我再去找你,給你按摩好嗎?”
林嫵不置可否,同她道彆後,快步走了出去。
再見到白麵鬼時,大吃一驚:
“小白,怎麼這麼多東西?”
足足十輛馬車,都裝滿了!
且看上頭的東西,珠寶首飾布匹什麼都有,一看就值不少錢。
白麵鬼支支吾吾:
“哎呀,這,我,我剛去賭場,贏了好大一筆錢……”
林嫵不信:
“你若能有這等財運,何至於今日這般落魄?你彆騙我。”
白麵鬼抓耳撓腮,看著十分可疑,但就是不說實話。
林嫵隻能跟著他上了一輛新馬車,跟他回到一棟大宅子前麵。
“這又是什麼?”林嫵徹底不信了:“你該不會說,這宅子也是你贏回來的吧?”
白麵鬼吭哧吭哧:“是我的好友借給我的。”
林嫵狐疑:“你一個孤寡,能有什麼好友?”
白麵鬼:……紮心了。
十輛馬車陸續卸貨,林嫵和小白先進了院子。隻見裡頭裝飾一新,樣樣齊全不說,還有好幾個供使喚的下人,真真是比著自己家來配置了。
見林嫵充滿懷疑的眼神又掃過來,小白硬著頭皮:
“額,我這好友人傻錢多……”
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林嫵倒也沒深究,畢竟她如今吃不了苦了,還是喜歡奢靡的舒適生活,總比跟小白在客棧住最便宜的下等房好。
兩人收拾了好一會兒,牆外突然喧嘩起來,似是很多人在外頭跑,嘴裡還嚷著“大河寺”“賜福”什麼的。
讓林嫵猛然想起來,過幾日便要選親了,新娘們須提前納吉。
作為納吉,是古人成婚六禮之一。男方須就成親一事,到家廟中卜問吉凶,得了吉兆,方能訂立婚約。
到了聖子迎親這兒,便是新娘需到東傀穀寺廟中求卜,占卜結果為吉,方有資格參與選親。
林嫵登岸那一日,便有專門的人來向她解釋過後續的流程了,隻是她這些日子忙於修煉自身,還未來得及去辦這納吉之事,差些給忘了。
“哎呀,說起來我還未去大河寺納吉。”林嫵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得趕緊去,彆一來二去忘了。”
“啊?”小白愣住,趕緊拉住她:“彆……”
林嫵覺得他不對勁,先前不是對選親的事挺積極的嗎,還是他催著她去買東西的呢。
小白顧左右而言他:
“今日新搬了宅子,我掐指一算,不宜占卜……”
林嫵:……你可彆掐指一算了,我現在一聽這四個字就害怕。
不過,小白越是不讓她去,她越是覺得其中有鬼。
偏要去。
於是趁著白麵鬼不注意,林嫵悄悄溜了出去。
外頭果然是萬人湧動,熱鬨非凡,跟林嫵前幾日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情景。
且他們個個神情激動,眼神憧憬,如同一群被召喚的工蜂,不約而同朝同一個地方湧去。
林嫵好不容易抓住一個人:
“請問,大河寺怎麼走?”
那人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急吼吼跟著人潮走:
“大河寺?我們都是去大河寺的!”
這麼巧?林嫵心思一轉。
就這麼著,她跟著人潮,擠到了大河寺。
大河寺已經被信眾裡三層外三層包圍了起來,以林嫵這個身量,隻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以及遙遠的高塔之上,紗幔紛飛,隱隱約約似乎有個人影。
然後,一聲沉重的鐘聲響起。
林嫵不愛湊熱鬨的,左右突圍,正要逆著人潮往占卜的地方走去,卻被一個冰冷冷的聲音闖入耳膜:
“大道海海,蒼生蜉蝣。”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這個聲音……林嫵慢慢地蹙起眉,腳步便慢了下來。
她是在什麼地方聽過呢……
還未等她想出個一二,腦瓜子突然被狠狠砸了一下,頓時頭暈目眩。
與之一同炸開的,是周遭人爆發式的歡呼:
“好幸運的姑娘,竟然被聖子選中了!”
“能夠得到聖子灌頂賜福,真是三生有幸,好羨慕啊!”
“可惡,隻差一點點,福球就落到我身上了,怎偏生到了她頭上……”
各種羨慕嫉妒恨,說什麼的都有。林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簇擁著推上了高台。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一個又像倒過來的鐘,又像花的蓮台麵前。
而那以聖潔白玉鑄就的寶座之上,重重紗幔之後,儼然是一個高大沉寂的身影。
沉寂得,甚至有些不同尋常。
足足沉寂了一刻鐘!
林嫵沒見過世麵,以為所謂神秘宗教儀式,大抵都是這樣莫名其妙吧。
直到一個神使,一臉尷尬地上前:
“聖子大人,是不是該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