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喀什勇士強烈要求林嫵再支兩口鍋子,當麵把藥煎出來,大家都喝一喝。
至於為什麼要在大堂裡煎,主要是,他們還有點怕狡猾的大魏人下毒。
得知前因後果的崔逖,對林嫵愈加欣賞,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笑意也更加繾綣。
氣得慧慈公主幾乎掉下淚來,咬破嘴唇,把腳一跺,跑了。
林嫵還不明就裡:
“她來乾什麼來了?”
崔逖可不樂見她眼裡還有彆人,就是女的也不行,便笑笑道:
“誰知道呢,許是閒的。”
就這般,一場本要發生的鬨劇,就在喀什勇士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悄然流產了。
正在大家都高興的時候,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後麵。
“幾位勇士,三王子召見。”
雖然同樣高大,但是肌肉單薄很多,一看就地位低下的馬奴,畢恭畢敬地說。
喀什勇士們神情一凜。
雖然那三王子並不在跟前,但他們那馬上斂了歡喜,又恢複肅穆陰沉的氣勢。
惹得林嫵忍不住嘀咕,這三王子,有多嚇人啊。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她和崔逖去赴宴的路上,正好撞見了那個身高將近兩米,比人肉戰車還要魁梧的三王子。
他正拿著鞭子,抽那相比之下,單薄好幾倍的馬奴。
“卑賤的東西!”
“不是同你說了嗎,長得這麼娘們兒兮兮,連個男子都不算,給本王提提鞋也便罷了,跟本王同走,你配嗎?”
“狗就應當有狗的覺悟,還不快跪下,爬著到宴上去!”
一番打罵,聽得林嫵和崔逖同時皺起眉頭。
喀什三王子這是,含沙射影地罵誰呢?
眾所周知,與喀什部族相比,大魏朝的子民,身量較為單薄,縱使長期習武之人,也不過有一身漂亮但不誇張的肌肉。
猶如草原上的獅虎一般,矯健靈敏。
喀什卻不一樣,他們可是騎在馬背上,徒手撕敵人的悍族,個個體型巨大,肌肉壯碩。
大魏人在他們眼前,跟一隻隻白斬雞似的。
故而,喀什人一直瞧不起大魏人,覺得他們根本沒有男子氣概,簡直是一群男兒娘。
西北邊境一直被騷擾,便是有這個緣故在。
在喀什人眼裡,大魏國土廣闊,物資富饒,憑什麼要被一群男兒娘霸占?
明明該他們這樣的強者享用才是。
自然,這話在這裡,是不能說出口的。
但三王子卻虐打辱罵與大魏人身形相似的馬奴,從而表明他的態度。
這是在給大魏朝,一個下馬威。
那馬奴極為卑微順從,正要跪下,卻被一隻飛來的狼毫,擊中了膝窩。
“三王子。”崔逖的聲音雖溫和,卻不容置喙:“此乃我大魏朝皇宮,賞罰皆憑天恩做主,便是你自己的奴仆,在此也由不得你打罵。”
三王子被打斷,十分不悅,斜了眼看崔逖。
他也不全然是個傻的,顯然對大魏朝有一定的了解,看出了崔逖身上官服的製式。
“原是個小官罷了,也配同本王說話?”
他抬著下巴,臉上滿是桀驁和輕蔑,仿佛崔逖不過腳底下的泥,不配他垂眸看上一眼。
話雖氣人,但卻沒有毛病。
因為他大小是個王,崔逖到底低人一頭。
三皇子剛要再踩崔逖幾句,卻有一個水靈靈的聲音響起: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說什麼配不配的。”
林嫵從崔逖身後露了出來,哂笑:
“三王子可還記得,當年魏太祖打天下,喀什還是大魏的附屬國呢。”
一句話把喀什的黑曆史翻出來了。
三王子麵色便有些不好,瞪著林嫵像是要吃了她:
“你又是誰?爺們兒說話,有你一個女子插嘴的份嗎!”
這話崔逖就不愛聽了,當即冷了臉:
“這位是聖上親封的無恙郡主。三王子,你不待見崔某無所謂,但郡主可是皇室宗親,按理,你須見個禮。”
三王子的麵色更不好的,因為,郡主確實有資格同他說話。
他不情不願地,給林嫵行了個禮。
林嫵淺笑著,給他回了個禮,並溫馨提示道:
“三王子若是不想與人同行,不妨走旁邊的闊道。”
“那是每逢慶典,行帝王的象主座駕用的,給三王子這般男門兒哈哈,提鞋跑路之人,正相宜。”
象主,也就是大象。
為彰顯大魏天威,大型慶典之時,帝王會乘坐大象承載的座駕,檢閱儀仗。
林嫵的意思,三王子你長這麼壯,頂多就是一頭大象。
還不是臣服人下?
聽得三王子臉上的橫肉都顫抖了。
可眼前的人是郡主,大魏朝的皇室宗親,不是他卑賤的馬奴,豈能硬碰硬。
方才,他雖然以懲戒奴才為借口,大放厥詞,但這不過是在大魏忍耐的邊緣線試探。
如今試探失敗,三王子怒氣難忍,隻得踹了馬奴一腳。
“哼!你倒是好命,還有人為你求情。”
“還不快起來,隨本王入席!”
然後氣洶洶地走開了。
馬奴背上還滲著血,垂頭快步跟上。
看得林嫵眉頭直接擰成疙瘩。
原先看那幾個喀什勇士,她還覺得他們挺單純好哄的。
如今一看,她又覺得,是她自己太單純了。
他們狠起來,連自己人都打啊。
她不禁慶幸,還好自己是周大人臨時請的援兵,隻需在偏殿候著就行,不用陪同吃席。
否則,她怕是胃潰瘍都吃出來了。
“崔大人,請吧。”她滿懷同情地看著崔逖:“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崔逖微笑頷首,挺直腰背,文人風骨翩然,邁著大步走了進去。
林嫵退到偏殿,坐了足有半個時辰之久,聽到裡頭的絲竹管弦之聲,愈發覺得無聊。
這半日她也是忙活得夠夠的,又給喀什勇士煎涼茶,又在殿外站崗。
周大人先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他隻給了一份錢!
滿腹怨念的林嫵,瞅了個空子,溜了出去。
作為前太監妃,到哪裡偷雞不會被發現,她可熟得很。
於是,她偷偷往湖邊的假山去,打算往石頭縫裡藏一藏,眯一會兒。
誰承想,石頭縫裡蹦出了個黑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