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大集合。
國家乒羽管理中心乒乓球部訓練場。
所有在國家隊的球員全都聚集了過來,按照資曆從前到後排序。
站在第一排的,都是男隊女隊的絕對主力層。
宋臨州站在男隊第二排,聽著旁邊的胖虎和自己絮絮叨叨說女隊新來的主力。
自乒乓球隊組建以來,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跳過一二隊大循環賽,直接進入國一隊、入住七樓的。
當然,也沒有誰能帶著三大賽的金牌進入國家隊的。
男隊女隊對這個新來的球員,都充滿好奇。
每周一次的集體會議,無非就是一些後續的比賽安排、訓練計劃、以及國際乒聯的最新通知。
任心華站在眾人最前麵,左右兩側站著男隊女隊總教練,一字一句朝著所有隊員們說道:“東京世運會新增男女混雙。團體也進行了大改革,從之前的男團和女團改成了混團……”
隊員們側目相看,有幾個男孩嘿嘿笑,小聲開玩笑。
“男女混雙?不會打著打著打出事兒來吧?”
“這一看就是歐洲人改的,他們就喜歡搞這種男女花頭。”
“說是為了增加比賽觀賞性,那豈不是以後男女也要一起訓練了?”
“完了,不能光膀子了。”
“……這是一次新的嘗試,男女混雙就意味著女選手也要麵臨和對方男選手對拉的局麵。這對女隊選手們來說也是一個考驗——混雙和單打項目一樣重要,都是中華隊的奪金點!從今天開始,男隊女隊會進行隨機搭配。之前很多男隊員給女隊員做陪練的時候喜歡掉臉子、甩脾氣、磨洋工。如果之後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一次記過、兩次停賽、三次退回省隊,聽到沒有!”
“聽到了——”男隊員們齊聲說。
“最後一件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從今天開始國一隊加入一位新女隊員,就是剛拿下世冠杯女單冠軍的孩子。”任心華上一秒還滿臉嚴肅,下一秒看著旁邊的女孩露出了笑意。“人家才十五歲,就拿著世冠杯的女單冠軍進來了。再看看你們這群人,在國家隊待了七八年,彆說三大賽的單打冠軍了,亞洲級彆、全國級彆的單打冠軍又有幾塊?告訴你們,新鮮血液融入得很快!一眨眼就會被後麵來的小孩追上,到時候你們連個當後浪拍死得前浪的資格都沒有。”
宋臨州看著站在徐冬旁邊的女孩,驚喜又讚歎。
他可是在現場看過朱淇打球的。
以這個孩子的水準,哪怕是現在從國二隊開始熬,也能以最快速度席卷所有國二隊成員,打入國一隊。
之前在飛機上沒敢一直盯著看,怕這孩子覺得自己輕浮。
現在大著膽子多看兩眼,宋臨州正巧站在窗外落入室內的光柱中,被午後的陽光照著臉頰發燙。
她很明豔。
人家都說金氣養人,對運動員來說,這個金指的是金牌。
金牌拿得多的人,整個人的氣質看著就和彆的運動員不一樣。
明豔地讓人挪不開眼。
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魄,稍微不自信一點兒的人站在她旁邊,就能被那種氣魄壓下去,成為背景板的陪襯。
胖虎也覺得這女孩不一般,想到自己當初剛來國家隊的時候,戰戰兢兢跟在前輩們身後,可是連頭都不敢抬啊。
而這女孩從進來,就一直仰著腦袋環顧四周。
一會兒看看地膠、一會兒看看天台、一會兒看看球桌、一會兒看看放衣架。
不知道的還以為領導來巡視呢。
嗯。
空氣還算清新。
嗯。
桌子還算乾淨。
嗯。
空調溫度還可以。
“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徐冬在旁邊柔聲提醒。
女孩昂首,言簡意賅:“我姓朱,單字一個淇山的淇。十五歲,來自江淮省隊,能夠進入國家隊和眾多天才球員們同台競爭、搶班奪權覺得十分榮幸。”
女孩臉上掛滿了野心。
麵前的球員們側目紛紛。
三分之一大滿貫。
女隊壓力重重,男隊十分亢奮。
“這小妞好穎哦。”廣粵隊的。
“靚也跟你這哈麻皮沒得關係。”重渝隊的。
“人是世界冠軍也不曉得看不看得起你。”湖鄂隊的。
“江淮隊的啊,六朝古都啊。”燕南隊的。
宋臨州背著手,手指攪在一起,心中有頭小鹿在亂撞。
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胖虎小聲說:“哎!你不去和人家打個招呼?這可是未來的大滿貫預備役,直升一隊七樓的人才啊。”
“彆了吧,她剛來國家隊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彆去給人家添亂了。”
“怎麼能是添亂呢?要說是幫忙才對啊。給人家女孩搬搬行李、跑跑腿、打打水先嘛。”
男孩們對視一眼,互相了解對方的小心思。
讓宋臨州沒想到的是,她年紀居然這麼小。
才十五歲。
飛機上看她一個人坐著,還以為隻是娃娃臉看著比較稚氣,說話、行為的實際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沒想到比自己小三歲。
國家一隊也分好幾個層次。
陪練、主力、絕對主力。
亞洲係列、三大賽的單打比賽,會優先選擇絕對主力上場,剩下來的名額才是主力瓜分。
而陪練,沒有自己的訓練計劃,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絕對主力和主力訓練。
然後在絕對主力和主力不需要自己的時候,才能自己漲球。
胖虎也是剛從陪練過渡到主力階段。
因為陪的好,所以國家隊給了他一個世冠杯男雙的名額。
結果倒在了第二輪。
回來之後,胖虎又開始變成了陪練。
而這小姑娘一進來就住七樓。
比不上,真是比不上。
“好了,大家也認識了。一些老生常談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薑教練、石教練,你們帶著自己的隊員各自回訓練區域。”
男女兩隊一左一右被拆開。
訓練場足夠大,走路的時候都有些回音。
男女隊各有六個主管教練,徐冬手底下除了朱淇之外還有五個小隊員,年紀都是十四歲。
因為徐冬是新教練。
這五個孩子都是她自己剛從國二隊挑選上來的。
本來已經跟了她半年,結果最後來的朱淇反而比她們都大一歲。
她們跟在徐冬和朱淇後麵,有些好奇地看著朱淇的背影。
幾個人推搡一會兒,有個膽子大點的,微微上前一步,挨著朱淇詢問。
“你好,我叫方淼,教練們都叫我阿水。我看過你在世冠杯的比賽,你決賽時用的那個發球太牛了!這種自殺式發球一定練了很久吧?”
朱淇不以為然:“掌握技巧多練習就行了。”
女孩眨著亮閃閃的眼睛,一臉憧憬。
朱淇秒懂她的意思:“你想讓我教你?”
“可以嗎!”阿水歡呼雀躍,“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帶早飯!但我有點笨,可能……”
“這不重要,包教包會,但……能給我送到七樓嗎?”
阿水瘋狂點頭:“當然!”
朱淇很滿意。
早上7點20就要起床跑操,8點回宿舍收拾洗漱吃早飯,9點上訓正式開始一天的訓練。
如果有人能給買飯,這就意味著她多出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爽翻!
在國家隊的第一天,主要是到處逛逛、看看,領了一堆日常用品回了寢室。
水壺、洗臉盆、洗腳盆、牙缸、不鏽鋼的飯盒、還有一套新被褥、蚊紗帳……諸如此類。
因為東西都是批發的,每個人用得都一樣,所以在每一件底座或者能刻字的地方印著自己的名字做區分。
睡覺之前,朱淇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來上火車前何千路塞給她的三個信封,還神秘兮兮地說:“你這次去朝京啊,雖說是帶著牌子進隊,開天辟地第一人。但國家隊到處都是人精,肯定會有一些不服你的。哥給你三個‘錦囊妙計’,要是遇到麻煩事兒,你就拆開看。號我都給你標好了,你按照一、二、三拆……哎我還沒說完呢!回來!”
朱淇知道這廝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坐在床上就直接給拆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一個信封寫著“吃好”、第二個信封寫著“睡好”……
“……”朱淇。
這老智障……
三十歲的人了,沒個正行的。
如果第三個信封裡寫著“彆往心裡去”,她立刻站起來去電話亭撥給何千路,把他罵一頓。
然而朱淇預判了何千路,何千路預判了朱淇的預判,在第三封信裡寫著——【不服就乾】
嗯。
這還有點兒意思。
雖說事不過三吧。
但朱淇不一樣,朱淇一次都不想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