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爆裂的脆響撕開凝固的空氣,孫管家枯枝般的手指距雲瑤後心僅剩半寸,乾坤鐲忽地迸出三十六道紫芒。
那些饕餮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順著老管家扭曲的經絡鑽入皮肉,將他暴漲的身形生生釘在冰麵上。
"孫伯還記不記得?"雲瑤轉身時鬢邊玉蜻蜓掃過玄冰墜,霜花在她眼尾凝成細碎的銀砂,"三日前您親自給雲裳送去的羊脂玉瓶,沾著西戎特有的雪狼腥氣呢。"
謝大人撞在劍氣凝成的銀網上,袖中密詔被蠱血腐蝕出焦黑的窟窿。
他盯著皇帝手中浮現嬰孩齒痕的翡翠,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嗬嗬聲:"妖女!
你偽造證物"
"謝大人五日前密會西戎使臣時,可曾見過這個?"雲瑤指尖輕彈,君墨淵劍氣凝成的冰晶突然裹著灰雀羽毛炸開,半幅染血的羊皮地圖懸浮在眾人頭頂。
北境十三城的標注旁,赫然印著雲裳私藏的鳳紋印鑒。
皇帝踉蹌著撞在石欄,饕餮紋路已攀上他繡著龍紋的袖口。
符咒沿著蠱血繪製的軌跡蔓延,將他二十年前親手埋在冷宮槐樹下的繈褓殘片逼出袖袋——那抹褪色的明黃綢緞上,與雲裳頸後如出一轍的蓮花胎記正滲出血珠。
"不可能!"雲裳的尖叫混著金絲履踏碎冰麵的聲響,她發間十二支金步搖同時迸裂,露出藏在中空的赤蠍尾針。
但那些毒針尚未射出,就被君墨淵劍氣裹挾的雪片凍成冰棱,叮叮當當地墜在皇帝腳邊。
君墨淵玄色大氅無風自動,腰間懸著的龍鱗劍尚未出鞘,凜冽劍氣已削斷三丈外試圖報信的響箭。
他垂眸望著雲瑤耳垂上幽幽泛光的玄冰墜,薄唇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該收網了。"
雲瑤廣袖翻飛間,乾坤鐲震出清越鳴響。
被符咒侵蝕的謝大人突然捂住心口,嘔出裹著金粉的毒血——正是他昨夜摻在雲裳胭脂裡的西域奇毒。
皇帝見狀目眥欲裂,顫抖著指向癱軟在地的雲裳:"你竟敢用西戎的"
"陛下不妨看看這個。"雲瑤素手輕揚,君墨淵劍氣托著個鎏金木匣懸在眾人麵前。
匣中密信上的朱砂印被玄冰墜映得猩紅刺目,雲裳與西戎大祭司往來的七封密函,赫然蓋著皇帝半月前剛賞給謝大人的虎符私印。
秦夫人手中團扇墜著的東珠突然炸裂,露出藏在裡麵的孔雀膽。
她尖叫著想要後退,卻被君墨淵早先布下的劍氣結界彈回原位。
雲瑤踩著滿地冰晶走到皇帝麵前,發間玉蜻蜓的翅膀輕輕顫動:"當年您用我母親的性命威脅父親偽造軍情,如今這出戲也該換人唱了。"
狂風驟起,饕餮紋路已爬滿整座梅園。
君墨淵突然攬住雲瑤的腰肢縱身躍起,龍鱗劍終於出鞘的瞬間,雲裳藏在假山後的三百死士被連根拔起的梅樹絞成血霧。
那些吸飽了人血的梅枝竟開出黑金色的花,將孫管家最後的咒語吞噬殆儘。
"陛下可聽過移花接木的典故?"雲瑤落在最高處的飛簷上,乾坤鐲紫芒大盛。
皇帝手中翡翠突然射出一道青光,將他藏在暗格裡的傳位詔書照得纖毫畢現——本該蓋著玉璽的位置,赫然印著西戎王庭的狼首圖騰。
梅林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周公子袖中藏著的西戎骨笛突然自發奏起安魂曲。
他踉蹌著撞翻鎏金燭台,火舌卷著君墨淵早布在梁柱間的冰晶,將秦夫人裙擺上暗繡的西戎符文照得無所遁形。
最後一瓣黑金梅花墜入酒盞時,西北角傳來灰雀撲棱翅膀的聲響。
雲瑤撫過耳垂上沁涼的玄冰墜,餘光瞥見周公子正將骨笛往秦夫人袖中塞去,而那位八麵玲瓏的貴婦,此刻竟連指尖的孔雀石戒指都在簌簌發抖。
夜風卷著黑金梅花掠過琉璃瓦,周公子癱坐在翻倒的鎏金燭台旁,骨笛上的西戎符文正隨著冰晶消融寸寸剝落。
他顫抖著想去抓秦夫人綴滿孔雀石的裙擺,卻隻扯下半幅染著蠱血的鮫綃。
"看來周公子對音律頗有造詣。"雲瑤指尖輕點,君墨淵劍氣凝成的冰淩突然裹住骨笛,將最後幾個扭曲的音符凍成琥珀色的晶珠,"隻是這安魂曲,合該伴著孔雀膽共飲呢。"
秦夫人鬢邊東珠耳墜突然炸開,露出藏在裡麵的半片孔雀膽。
她精心描繪的遠山眉被冷汗暈染成青灰的墨跡,鑲著紅寶石的護甲深深掐進周公子手背:"是這登徒子硬塞給妾身的!"
"夫人三日前在雲裳閨房品茗時,可不是這般說辭。"雲瑤廣袖輕拂,乾坤鐲震出的紫芒突然裹住周公子的玉冠。
十二顆南海珠應聲而裂,露出夾層裡刻著西戎文字的黃金薄片——正是他上月從黑市購得的保命符。
君墨淵龍鱗劍歸鞘的錚鳴驚起夜鴉,劍氣餘波震碎梅樹枝頭最後幾朵殘花。
他玄色大氅掃過石階上凝固的蠱血,在雲瑤身側投下濃重的陰影:"刑部地牢還空著三十八間水牢。"
周公子突然發出公鴨般的哀鳴,鑲金線的錦袍下擺滲出可疑的水漬。
秦夫人精心保養的臉龐扭曲如惡鬼,孔雀石戒指刮過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她突然撲向皇帝腳邊褪色的明黃繈褓:"陛下明鑒!
臣婦是被雲"
話音未落,那抹殘破的綢緞突然迸出青光,將秦夫人額間花鈿照得碧森森可怖。
眾人這才看清,所謂蓮花胎記竟是用西戎蠱蟲血液繪製的符咒,此刻正隨著雲瑤指尖紫芒的牽引,在她保養得宜的臉上遊走出可怖的血痕。
"看來夫人與雲裳妹妹研習妝容時,倒把西戎巫術學了個十成十。"雲瑤耳垂上的玄冰墜忽然映出半月前場景——秦夫人正將沾著蠱血的眉筆,輕輕描過雲裳頸後的假胎記。
皇帝突然發出困獸般的嘶吼,繡著龍紋的衣擺已被饕餮符咒蠶食大半。
他瘋狂撕扯著爬滿詭異紋路的衣袖,卻讓藏在裡衣的密函雪片般散落——每封蓋著虎符私印的信箋,都沾著雲瑤母親遇害那夜的杏花香。
梅林深處傳來瓦當墜地的脆響,謝大人借著眾人分神的刹那,將半塊帶血的虎符塞進石縫。
他佝僂著背咳嗽,嘴角溢出的黑血卻在冰麵上悄然繪出傳信陣法。
當所有人注視著皇帝撕扯龍袍的醜態時,那灘汙血正悄悄凝結成西域沙雀的形狀。
"謝大人可要保重身體。"雲瑤突然轉身,發間玉蜻蜓的翅膀堪堪掃過他抽搐的指尖,"畢竟還要留著性命,看西戎王庭的狼首旗插上金鑾殿呢。"
謝大人渾濁的眼珠猛地收縮,藏在舌底的傳信蠱蟲差點咬破毒囊。
他顫巍巍指向空中逐漸消散的羊皮地圖,嘶聲道:"老臣老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君墨淵突然輕叩劍柄,龍鱗劍未出鞘的劍氣已削斷謝大人半截灰須。
被斬落的發絲尚未落地,突然化作七隻血蝙蝠撲向西北角——正是他暗中豢養的探子藏身之處。
"看來謝府的教書先生很擅長馴養飛禽。"雲瑤素手輕揚,乾坤鐲紫芒暴漲,將那些掙紮的血蝙蝠凝成冰雕,"就像大人調教西戎細作般儘心。"
殘月攀上飛簷時,梅園滿地冰晶開始蒸騰起猩紅霧氣。
謝大人跪在融化的蠱血裡,指甲深深摳進石縫中藏著虎符的位置。
他望著雲瑤與君墨淵比肩而立的剪影,喉間吞咽著淬毒的恨意——那姑娘垂在身側的左手,分明還留著去歲被他門生刺傷的舊疤。
當最後一縷猩霧被黑金梅花吞噬,謝大人顫巍巍扶著石欄起身。
他混在倉皇逃竄的賓客中,佝僂的背脊掩住袖中正在燃燒的傳信符紙。
殘破的羊皮地圖灰燼飄過雲瑤眼前時,西北角的灰雀突然發出三短一長的啼鳴。
君墨淵指尖劍氣掃過梅樹枝頭,驚起的三十二片落英卻都在半空詭異地靜止。
雲瑤撫過玄冰墜上突然浮現的裂紋,看著謝大人消失在月洞門後的背影,唇角勾起冰涼的弧度——老狐狸藏起的半塊虎符,正在乾坤鐲深處泛著幽幽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