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安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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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善彥回家後,便把兒子塞給秦簡,拉著她狠狠親了一口,跑回屋翻他在義莊解剖屍體時畫的圖。

秦簡將助眠用的紅棗煮水放兒子跟前:“你阿瑪怎麼了?”

郎追心說他喝了我灌的心靈雞湯,嘴上說:“他想救月叔叔。”

秦簡:“月紅招?他不是絕症嗎?”

郎追喝了一口紅棗煮水:“肺上有積聚,切了許是能活,但阿瑪沒切過,他在琢磨能不能切。”

秦簡站起身,順著門縫往屋裡看了一眼,見人趴在桌上比比劃劃,坐回炕上:“比白日裡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肺還能切呐?”

郎追:“洋大夫那邊沒有不能切的。”

秦簡:“也是,他們卸起胳膊腿的利索勁也就比我差一點吧,但我卸胳膊腿會死人,他們卸了卻能活人,真稀罕,是不是因著他們把那什麼,血管給縫了?”

郎追:“對,媽媽你真聰明。”

秦簡得意:“都是你阿瑪念的,喝完了?那就睡覺去。”

郎追被趕回臥室,他換了睡衣,對菲尼克斯和格裡沙說:“我覺得三個人一起有點累。”

如果說兩個人進行通感的話,就是兩根弦接在一處,但三個人通感時,就意味著有一根弦要做另外兩根弦連接的平台。

昨晚聯係知惠和露娜,今天連接格裡沙和菲尼克斯,郎追都是消耗最大的那個。

銀發小獵人和金發小少爺聊了一陣,氣氛略生疏,好在沒掐起來。

格裡沙主動說了三人通感的事,把郎追分享給他的五人組姓名、國籍、時區都介紹了一遍,言語中透著一股“我和寅寅更親近”的炫耀,接著他又介紹了自家的壁爐、紡織機、羊、馬、狗。

菲尼克斯覺得他那邊傳來的羊圈味兒太重了,但出於禮貌,他也介紹了家裡的圖書館,窗外的遊泳池、橡樹林。

格裡沙看著他家被塞滿的、高高的書架,心裡有點羨慕,如果舅舅能看到這麼多書,一定會快樂到飛天上去。

這兩個孩子出身的環境、文化、國家、家庭都截然不同。

格裡沙穿著狼皮大衣,踩著鹿皮靴,戴著厚實的帽子,坐在羊圈旁眺望被晚霞映紅的高山。

菲尼克斯穿著小西裝,脖子戴小領結,坐在小彆墅的皮質沙發上,享用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晨光。

這兩個孩子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都白白嫩嫩,小臉掛著嬰兒肥,眼睛大,睫毛密,讓人很想掐掐那鼓鼓的小圓臉。

郎追內心樂觀,小朋友們第一次見麵,認識一下就可以了,交朋友可以慢慢來。

可惜他現在的極限就是三人通感,他隻能把兩根弦拉到自己這根弦上,再多的話就覺得自己的弦會斷,導致被迫掉線,不然拉上知惠和露娜,五個人每天都能免簽旅遊。

菲尼克斯拉拉郎追的衣角:“你爸爸要做手術嗎?”

郎追回道:“嗯,不過病人不一定答應做,我阿瑪八成還是隻能在義莊做研究,但作為醫生,知道有這麼一條路子能琢磨,他心裡會舒服很多吧。”

月紅招的確可憐,但郎追對月紅招並不熟悉,先前對郎善彥說那麼多話,也不過是為了寬慰他。

格裡沙毫不吝嗇讚美:“你們很厲害啦,都敢對肺動刀子呢。”

郎追謙虛:“我現在隻能嘴上說一下,真動刀還是不容易。”

就他現在的手勁,做肺葉切除手術時,怕是連肉都切不進去。

菲尼克斯翻開書本:“寅寅,累了的話就睡吧,我給你念睡前故事。”

格裡沙也讚同:“對,好孩子該睡覺了。”

兩個小小孩童對郎追釋放純淨善意,郎追從善如流地躺下,有種幼兒園老師勞心勞力一天,被幼兒送了杯溫水的微妙欣慰。

菲尼克斯讀的故事叫《沒有手的姑娘》,故事的開頭就是一個聽信魔鬼言語的父親,為了保住自己,砍掉了女兒的雙手。

郎追躺著,覺得要是自己在現場,再給他一個器材齊備的手術室,他可以幫姑娘把手接起來,若是血運保存完好,神經沒什麼大損傷的話,應該能保留手至少90的功能。

不知道那個和他一起逃出金三角的斷手姑娘高考是否順利,她數學太差了,她爸媽有沒有給她找補課啊?哪怕隻進步二十來分呢,她夠到一本的希望也更大啊。

菲尼克斯念書時很斯文,他會細細咀嚼書上的文字,用最得體的發音來讀它們,他的聲音沒有小學生朗讀大賽的獲獎者們那麼情緒充沛,卻將每個單詞都念得很清晰,很適合用來做英語聽力。

因此他念故事時,郎追就會產生一種自己在學習的錯覺,進而感到困倦。

他一睡著,連接就斷了。

菲尼克斯合上書本,他覺得自己的通感時間還剩10分鐘,但還是讓寅寅先睡吧。

他摸了摸一直放在一邊的唱片,這是他媽媽給的,裡麵灌了歌劇《奧菲歐與尤麗狄茜》,本來他想和寅寅一起聽的。

小朋友憂愁地歎氣,寅寅平時都不主動聯係他,是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時差太長呢?

足足12小時,半個地球的距離。

格裡沙和寅寅的時差隻有4小時,他們聯係起來就方便多了。

女仆珍妮敲了敲門:“少爺,您的法語教師過來了,請問我們可以進來嗎?”

菲尼克斯:“請進。”

女仆端著果汁和餅乾進來,她是個膚色蒼白的姑娘,從菲尼克斯有記憶開始就照顧著他。

珍妮將杯盤放好,對菲尼克斯說:“如有吩咐,請搖鈴,我就在外麵。”

菲尼克斯回道:“謝謝你,珍妮。”

珍妮笑了笑,她很想摸摸菲尼克斯的金發,但她不能那麼做,隻能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孩子。

大門合上。

法語教師艾文坐在沙發上,他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神情溫雅,在外人眼裡,他總是彬彬有禮。

艾文是菲尼克斯祖母那邊的遠房親戚,一個貨真價實的法國人,父輩曾擁有與梅森羅德相當的財富,卻在26年前因投資失敗而敗落。

同一時期的詹姆斯梅森羅德謹慎經營家族財富,最終在化工、肥料、房地產等領域大獲成功,將梅森羅德家族帶上了新的階梯。

艾文打開他帶來的書:“菲爾,今天學《玫瑰傳奇》,如何?”

菲尼克斯微微皺眉:“請叫我菲尼克斯,艾文先生。”

男人挑眉:“好吧,打開你的書本,我教你念誦它。”

菲尼克斯說:“我想先學單詞。”

艾文不接受他的提議:“你隻有學會朗讀,才能進一步理解文字的真意,我教過你的。”

菲尼克斯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歡讀這個,如果你要讓我學習法國文學,我更想讀《列那狐的故事》。”

艾文覺得腰帶係得不好,他站起來,將腰帶解開重新係,漫不經心道:“你學列那狐沒有意義,不如多看看你父親,他比列那狐狡猾多了。”

菲尼克斯不喜歡艾文此時的語氣,那是有外人在場時,艾文絕不會用的語氣,隻有在教導菲尼克斯時,他才會這樣做。

為什麼總有一些人要準備兩張臉,好的臉對待那些富有權勢地位的大人物,壞的臉對待其他人。

“你不該當著一個孩子的麵,對他的父親說讚美以外的話,先生,你沒資格這麼對一個梅森羅德說話。”

艾文一驚,再抬起頭,看到孩子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菲尼克斯揚起下巴:“我要學《列那狐的故事》,不然我就把你的話告訴我父親。”

菲尼克斯如願開始學習《列那狐的故事》,但他的視野突然變成兩個。

不知何時連線的郎追側躺著,調侃小孩:“菲爾,你好威風哦。”

菲尼克斯小臉爆紅,他想解釋,又礙於艾文就在旁邊,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解釋什麼。

對不起,寅寅,其實菲爾也藏著不敢讓你看到的第二張臉。

郎追不逗小孩了:“不打擾你了,我真的要睡了,隻是睡前想起忘了和你說早安。”

“早安,菲爾。”

郎追抱了抱菲尼克斯,和他貼貼臉蛋,這才下線睡覺。

菲尼克斯捧著書,在心中說,晚安,寅寅。

鼎順茶樓,福海包廂內,郎善賢不敢置信地問:“你瘋啦?”

郎善彥:“我怎麼瘋了?我不就問你能不能從道濟醫院那找個洋大夫來開刀,你不是認識很多洋鬼子嗎?”

郎善賢:“約翰先生已經回廣州去啦!下次見到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我和你說,月紅招那是肺積,你懂嗎?就是肺癌!他沒救了,你讓他養著算了。”

郎善彥指著他:“老二,你這是學醫的人說的話?”

郎善賢:“我就是學醫,才不讓你折騰病人呢!”

郎善彥:“不折騰他就死定了啊!我和月紅招說了這事,人家說,一直躺床上吃藥養著,家裡隻出不進,早晚拖死一家人,不如冒險挨幾刀搏一把,死了也不怨。”

兩兄弟認識多年,郎善彥有的是辦法治老二,連哄帶揍半個時辰,郎善賢被掐著後脖子摁牆上,鬆了口。

“我、我能為你引見道濟醫院的醫生,但是人家答不答應,我可不管啊!”

京城第一家醫院,即婦嬰專科醫院,是女性傳教士道濟女士在1885年創立的,醫院的位置在交道口北二條,但她在五年前就離開了中國,醫院裡還留了一個洋醫生,幾個從道濟女士的護士學校裡畢業的護士。

郎善彥鬆手:“這才聽話嘛,老二,彆說哥哥沒提醒你,鑽研醫術還是得實踐,這次找洋大夫開刀,我倆從旁輔助,能學到的東西不比獨自琢磨強?”

郎善賢咬牙:“你現在仗著比我高比我壯,才能這麼欺負我,但你甭得意!我比你小,等你老得走不動了,我天天蹲胡同口敲你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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