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散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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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貨真價實的三歲寶寶在交朋友,假三歲寶寶郎追在觀察環境。

知惠是朝族人,她所在的國家位於東九區,隻比東八區快1個小時,郎追這邊是晚上23點,她那就是0點了。

這麼晚了,知惠卻沒有待在溫暖的床鋪上,而是被關在柴房中。

郎追:“知惠,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知惠很老實地回道:“是姐姐把我關在這裡的。”

郎追不解:“她為什麼要關你?”

知惠:“因為姐姐的媽媽是貴族,我的媽媽是中人。”

她這麼一說,郎追就懂了。

要說將嫡庶發展到登峰造極的,還得數朝國。

朝國有一門法律,叫《從母法》,孩子的社會階級隨母,貴族女性的孩子是貴族,中人女性的孩子是中人,賤民女性的孩子是賤民,貴族生生世世高貴,中人和賤民世世代代卑微,不得翻身。

除此以外,庶出子女必須將嫡出子女視為主人侍奉,繼承權完全歸於嫡出,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庶孽禁錮法》。

然而這些封建製度,在十一年前的甲午更張時就被改掉了,現在是1905年,知惠的家庭卻還死揪著被舊製不肯放手。

他們死拽的理由很黑色幽默——因為甲午更張來自倭人的強迫,部分忠君愛國的貴族要通過對傳統的堅持,以證明自己的尊嚴。

而且知惠的母親並不貞潔,她曾被倭人搶走過,直到知惠半歲時,她才終於抱著孩子逃回娘家,為了不讓娘家打死知惠,她又嫁給了姐姐的丈夫,用自己能付出的全部,來換取女兒生存的小小空間。

知惠並不是南家家主的孩子,她是父不詳的“雜種”,靠著母親能討丈夫的歡心,才讓“父親”好心將她認為庶女,將南這個姓氏施舍給了她。

知惠年紀不大,要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世很困難,郎追能通過她零碎的表達分析這些情報,旁聽的露娜卻是滿臉茫然。

年僅三歲的阿根廷寶寶根本聽不懂嫡庶是什麼東西,很多話落到她耳朵裡就是“¥……”

郎追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在心裡感歎,這孩子的人生開局好地獄啊……

雖然郎追自己的出身也不算體麵,畢竟他的母親不是旗人,連包衣旗都不是,外界都說她是沒名堂的女人,郎世才甚至曾放出話,說絕不會讓郎追的名字進族譜。

但郎追並不稀罕所謂“高貴”出身、進族譜的殊榮,他在這個時代珍視的隻有郎善彥和秦簡兩個人,因為父母不求回報、全心全意的疼愛,他才能接受這一言難儘的世道。

郎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知惠。

格裡沙的家庭曾有不幸,但他勇敢的母親會帶他逃離不幸,菲尼克斯和露娜則是出身就在羅馬,這三個寶寶都是那種有點小煩惱,但哄起來很容易的類型。

就在此時,柴房外傳來腳步聲,知惠爬起來跑到門邊,順著木門的縫隙看向外麵。

郎追借著她的視野,看到一個瞧著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女,她梳著少女的唐隻頭,有一雙天真的、蒙著霧氣的眼,神態輕靈得像一隻貓,這就是知惠的母親,德姬。

她用柔軟的語氣開朗地說:“知惠,媽媽來接你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阿瑪尼!”知惠撲進母親懷裡。

德姬抱起女兒,邁著步子回去,知惠趴在母親肩頭對郎追、露娜招手。

露娜也壓低聲音:“有空就找你玩哦。”

知惠彎彎眼睛:“好啊。”

德姬:“什麼好?知惠,你在說夢話嗎?”

這樣一來,郎追認識的能和他通感的寶寶就有四個了,目前來看,露娜能連接知惠,說明除了郎追以外,其他人也可以進行通感。

但到目前為止,格裡沙和菲爾都沒有聯係,郎追決定告訴他們其他三人的存在,教他們嘗試呼喚其他人,讓小孩多交個朋友,這樣大家都可以經常跨國遊學外語了。

跟著他困在小四合院裡,還是太逼仄了。

郎追靠著湯婆子睡得身上發熱,第二天起來一身都是汗,他知道這是夏天即將到來的征兆。

秦簡在院中揮舞長棍,那木棍在她手中如一條毒龍,刁鑽狠辣,若她對麵站著人,且正好挨上幾棍,郎善彥也不能保證救得回來。

郎善彥對兒子的所思所想渾然不覺,他去外頭逛了一圈,回來時提了早飯:“來,羊肉白菜餡的包子,來嘗嘗。”

他沒帶豆汁回來,但身上的豆汁味相當濃鬱。

見兒子圍著自己嗅,郎善彥哭笑不得:“你鼻子也太靈了,這也能聞出來?”

郎追說:“是你味道太重了。”

郎善彥:“哪個北京老爺們不是這味兒啊?合著喝豆汁的人都味兒重,就你一身清香!”

郎追說:“我身上沒味兒。”

“嘿,和阿瑪鬥嘴有意思是吧?你個小崽子。”郎善彥蹲著,對著郎追傻笑了一陣,把郎追鬨得莫名其妙,他才正了顏色,“郎追,吃完早餐,阿瑪帶你去出診。”

這是郎善彥第一次叫郎追全名。

在買羊肉包子的時候,郎善彥遇見了三祥班的柳如瓏,他是特地來找郎善彥的。

“我們三祥班走到趙縣的時候,遇到了慶樂班,嗨,他們也是慘,得罪了當地水匪,彆說是在碼頭唱戲了,整個戲班子行頭被燒,人被打,如今已是凋零散落。”

郎善彥失聲:“怎會如此?”

事實就是如此,戲班子是什麼?下九流,誰都能踩一腳的玩意,想到外地去唱戲賺錢,就得先學會拜山頭,給當地的地頭蛇說好話,談好賺了錢後該怎麼分,這戲才有得唱。

若是得罪了地頭蛇?戲班子就要倒血黴了。

有一回一個水匪的老娘過七十大壽,把慶樂班叫過去,月紅招唱著唱著竟是在場上咯血!這一下惹惱了地頭蛇,那些人是不講理的,直接就將興盛一時的慶樂班給毀了。

柳如瓏說:“月老板現在已是病得起不來了,唉,這就是我來尋您的因由,他已回了京,想找個好大夫看看,他認識的最好的大夫就是您。”

郎善彥回道:“我稍後就去他家。”

這次出診,郎善彥帶上了聽診器,背上藥箱,帶著郎追一路行到韓家潭,這兒不算乾淨地方,遠遠的就能看見牆上寫著清麗的字體,乃“情願春”三個大字,這情願春,說得就是京中很有名氣的一個一等清吟小班。

此處白日安靜,隻有扇鈴的匠人在此走動,盼著那些精通風雅趣味的高等|女支|女,能來找他修一修扇子,等到了夜晚,這就是京城最富聲色之處,

月紅招就在這處胡同的西北角有個小院,院中住著他、母親、妻子、兒子、兩個兄弟並他們的妻兒子女。

郎追麵上圍著紗巾,被郎善彥緊緊抱懷裡,柳如瓏帶著他敲門,開門的是月梢。

這孩子迎麵就匆匆打千兒:“郎大夫,寅哥兒,吉祥,勞你們來一趟,我爹在裡頭躺著呢。”

大半年沒見,月梢看著沒怎麼長高,人卻更精瘦了。

郎善彥還未進屋,先聽見一陣咳嗽聲,那聲音沉悶、缺乏咳嗽時常見的爆破音,郎追耳朵一動,知道患者已出現聲帶麻痹的症狀。

其實在現代,一次利索的、聲音響亮的排痰性咳嗽未必是壞事,因為那代表著感染,而感染可以用抗生素解決,當然了,還有些高危的排痰性咳嗽,背後藏著的是支氣管癌、左心衰等疾病,這就看更細致的檢查結果了。

但在郎追記憶中,這種沉悶的咳嗽很難搞,因為它通常代表著患者出現了阻塞性的肺病,說明白點,就是有慢阻肺的可能。

進了屋,郎追被放到地上,月梢要給他搬凳子,郎追說:“先讓我阿瑪坐,他得把脈。”

月紅招被妻子扶著勉力坐起,苦笑一聲,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紅招失禮了,郎大夫,謝謝您來這一趟。”

郎善彥:“你都叫我大夫了,你有病,我自然要看,我是大夫嘛。”

郎追看著月紅招的臉,眼球內陷、下瞼下垂,典型的霍納綜合征麵相。

再看著桌上的茶壺,水杯有用過的痕跡,說明月紅招不是沒水喝導致嗓子乾啞,但他的聲音卻不對,引起他嗓音沙啞的原因是喉返神經麻痹?還是甲狀腺功能減退?還是最壞的情況——肺癌?

月梢拖來一條長凳,郎善彥坐下:“伸手,把脈。”

月紅招抬手,行動間一直喘著。

一看到他抬手,杵狀指,就是指尖變寬變厚,手指看起來就像杵,尖端像個槌兒。

能引發杵狀指的疾病很多,呼吸係統、消化係統、心血管係統都有可能,月紅招這肯定是呼吸係統的結果。

然而醫療條件的簡陋,讓郎追根本無力為月紅招做多餘的檢查,他隻能沉默地看著郎善彥走望聞問切的流程,又拿聽診器細細地聽。

郎善彥不知道什麼是霍納綜合征,但他有曲老爺子傳下來的經驗,他摸了摸月紅招的淋巴部位,有結。

月紅招的肋骨養了大半年一定是好了,但當郎善彥壓他的胸壁前後側時,那兒正好是肺的位置,月紅招會說疼,如果這個部位的疼痛不是外傷導致,也不是骨頭有病的話……不妙啊,怎麼看怎麼不妙。

這病看到最後,郎善彥隻開了西黃丸,這是消結散腫的藥,但郎追知道他開的藥是對症的。

在1924年,美國放射學教授,亨利潘克斯特,表示肺上溝瘤患者,因其腫瘤位置在肺尖部,會壓迫到頸部的交感神經,導致霍納綜合征出現,事實上,肺尖部腫瘤也被稱為“潘克斯特綜合征”。

而西黃丸在現代,也被用來消除癌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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