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他們來到鹹京城的第二日,魏雲舟帶他們把鹹京城逛了一遍。在逛鹹京城的時候,他還把湯圓叫上了。當然,鄭大山沒有跟他們一起逛鹹京城。
逛完鹹京城,魏雲舟便帶著李泉一起去小學堂讀書。
李泉是作為魏雲舟的書童,不算是孟先生的學生,所以孟先生不會特意教導他,他隻能跟著魏雲舟一起讀書。也就是說孟先生教導魏雲舟的時候,他隻能跟在魏雲舟身邊一起聽講,但卻不能向孟先生提問。
在來鹹京城之前,李泉已讀書兩年了,並且已經跟先生學完《論語》。
李家的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在五歲啟蒙讀書。李泉今年七歲,早在兩年前就開始讀書了。不過,由於李家是商戶的緣故,隻能請來秀才給家裡的孩子啟蒙。
江南的確人才濟濟,但這些讀書人都不太願意跟商戶來往。他們清高,認為跟商人來往,不僅會有失身份,還會沾染上銅臭味。
一旦有讀書人跟商人來往過於親近,就會被其他讀書人嘲笑,甚至被排擠。
這就是為什麼江南有那麼多讀書人,那麼多名師,那麼多有名的書院,但商戶們卻請不來好的先生教導孩子,也很難送家裡的孩子進有名的書院。
在其他地方,商戶出身雖低微,但也不會被歧視的這麼厲害。還是江南的文人學子太高傲了,不過他們也有高傲的資本,畢竟考中進士,或者狀元,又或者榜眼,又或者是探花,大多數都是江南的學子。
還有,大多數位高權重的官員也都出身於江南。現如今的六部的尚書,有一半的老家都是江南。
李家在姑蘇很有仁名,不少姑蘇的學子都受到過李家的恩惠。這些學子功成名就後,也會報答李家,比如說還錢財,又或者給李家行個方便,但都不太願意教導李家的孩子。
教導李家孩子的秀才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秀才,考了大半輩子的科舉,一直沒有考中舉人,考的都傾家蕩產。為了讓自己能有一個安穩舒服的晚年,老秀才這才“屈尊降貴”地去商戶家做先生。
老秀才可不在意被其他讀書人嘲笑或者排擠。他都不再考科舉了,還在乎什麼顏麵。他隻想在最後的十幾二十年過上好日子,也讓子孫後代有錢讀書。
李家是仁商,在姑蘇頗有名望,老秀才覺得給這樣的商戶家做先生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他在教導李家孩子的時候,頗為仔細認真,從不敷衍。
李泉在讀書上頗有天賦,老秀才覺得這孩子一直跟著他讀書有些委屈,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先生教導才是,但是江南的舉人或者進士,根本不願意去商人家做先生。而那些有名的私塾或者書院,得有人推薦才能去,去了還得考試,通過考試才能去讀書。有的私塾或者書院,直接言明不收商人家的孩子。
即使李家跟魏國公府有姻親的關係,也沒法請到舉人或者進士出身的先生,畢竟魏國公府在鹹京城,而不是在姑蘇。
魏國公府的老家的確在姑蘇,但留在姑蘇的魏家人都是不成器的,姑蘇本地的世家是不太把魏家人放在眼裡的。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鹹京城的魏國公府沒有什麼權勢。
如果魏國公府權勢滔天,即使留在姑蘇老家的魏家人不成器,彆說姑蘇本地,就是整個江南的世家高門也不敢輕視魏家人。
這幾年,因為魏瑾之的關係,姑蘇老家的魏家的地位稍微上升了些,最起碼本地的世家和官員們會給魏家人三份薄麵。但,他們絕不會給李家三分情麵。
這些世家和官員們不欺負李家就已經很不錯,更彆說給李家麵子。
老秀才知道李家一直希望能出一個考取功名的讀書人,但憑他的本事是教不出來的。他自己都考不中舉人,怎麼可能教出考中舉人的學生。於是,他向李老太爺建議把有讀書希望的李泉送到鹹京城的魏國公府。
魏國公府有自己的學堂,還有舉人出身的先生,李泉去魏國公府讀書,日後定會有一番出息。
李老太爺覺得老秀才的建議很好,正準備寫信給遠在鹹京城的女兒,沒想到女兒倒是先來信了。
他的外孫寫信給他,請他幫忙給他找一個會功夫的師父。他老人家覺得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最小的孫子送到外孫身邊做個書童讀書。一能讓小孫子在魏國公府好好讀書,二能讓小孫子和小外孫從小就培養情誼。三能讓小孫子在鹹京城見世麵。
李泉雖在李家跟老先生學了《論語》,但在孟先生教導魏雲舟《論語》時 ,他還是會聽得非常認真。
他發現孟先生教導的《論語》跟老秀才教的《論語》完全不一樣。不是說老秀才教的不好,而是孟先生教的更為深刻,並且通俗易懂。
這個時候,他終於理解老秀才為什麼讓他千裡迢迢來魏國公府讀書。
李泉作為書童跟在魏雲舟身邊讀書,魏雲舟的哥哥們沒有一個在意。他們完全不把李泉放在眼裡。
在他們眼中,李泉不過是出身低賤的商戶之子,不配入他們的眼。
李泉並沒有把他們的眼神放在心上。他在姑蘇的時候,曾被讀書人看不起,也曾被他們羞辱過。魏國公府這些少爺的輕蔑眼神,真的算不上什麼。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家裡人一直看重他們兄弟幾個讀書。明明他們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但是卻因為身份低微,被世人看不起。
他們李家必須出一個考取功名的讀書人,這樣才不會被人看不起。
魏雲舟自然注意到他那些哥哥對李泉的態度,但他沒有特意安慰李泉。如果他這個小表哥連魏國公府幾個少爺的輕視都受不了,那還在魏國公府讀什麼書。
孟先生在教魏雲舟新的文章之前,先叫他起來背書。
“魏雲舟,你先把前幾日學的鄉黨篇背給我聽聽。”
“是,先生。”魏雲舟站起身,神色從容地背道,“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
孟先生一邊捋著胡子,一邊閉著眼聽魏雲舟背書。
魏雲舟背書背的非常熟練,從不會遲疑或者猶豫,並且總是一字不錯地背出來。
聽完魏雲舟背完鄉黨篇,孟先生誇讚了他一句。
魏逸陽他們是真的沒想到魏雲舟能背出《論語》。之前,魏雲舟背《千字文》的時候,魏逸柏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因為他們覺得《千字文》簡單,他們也能一字不錯地全都背出來。
如果魏雲舟連最簡單的《千字文》都背不出來,那他還是不要讀書了,省得丟人現眼。
他們斷定等到魏雲舟學《論語》的時候,就不會背出《論語》,也聽不懂《論語》的經義。沒想到魏雲舟不僅每次都能背出來,還能說出《論語》的經義,這讓他們非常吃驚,但他們麵上卻從未顯露出來,反而擺出一副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
孟先生接著讓魏雲舟說鄉黨篇的經義。魏雲舟準確無誤地說了出來。
“你再把公治長篇背給我聽聽。”魏雲舟有好幾日沒來讀書,孟先生擔心他玩野了心,故意抽他背以前學過的文章。
“子謂公治長……”
等他背完公治長篇,孟先生又讓他解釋公治長篇的內容,魏雲舟又一句不錯地解釋出來。
孟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隨口說了一句:“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下麵一句是什麼?這句話出自哪篇?是什麼意思?”
魏雲舟立馬答道:“接下來的一句話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這句話出自裡仁篇,是……”
孟先生聽完魏雲舟的回答,又表揚了他一句,然後又隨意說出一句話,讓魏雲舟接。
魏雲舟至今為止學了《論語》裡十篇文章,孟先生從這十篇文章隨意選出一句話或者半句話,讓魏雲舟補齊。
孟先生早就知道魏雲舟讀書有些聰明,所以今日才特意考驗了他一番,沒想到魏雲舟表現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聽到魏雲舟對孟先生的提問,對答如流,並且一字不錯,魏逸陽他們的臉色終於變了。
魏逸陽他們也不是沒有被孟先生這麼問過,但他們可不會像魏雲舟這般對答如流。
李泉驚呆了,目光崇拜地看著魏雲舟。
他也會背《論語》,但不會像表弟這般背的熟練。
方才,孟先生的提問,他感覺有的都沒有聽過。但,當表弟把剩下來的話補齊,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句話話,那他在《論語》裡學過。
表弟看起來憨憨傻傻的,沒想到這麼聰慧。
魏逸陽和魏逸柏大驚失色。剛才,孟先生的提問,他們隻能答出三四句,沒想到魏雲舟這個胖子卻全部答出來了。
魏雲舟這個傻胖子怎麼能答出來孟先生的提問?他憑什麼?他不過是一個隻知道吃的傻子,怎麼可能會背《論語》?
魏逸陽的心底湧出一抹濃濃的妒忌,望著魏雲舟的眼神充滿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