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瞬間冒出大量的裂紋。
而後塵土飛揚,鐵鉤深深嵌入了地麵。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姍姍來遲。
“轟隆!”
柳鳶指尖壓住手臂被鎖鏈擦過的紅痕。
緩過神來之後才感受到針紮般的刺痛。
隨著腎上腺素的退潮。
她終於聽見自己雷鳴般的心跳,隱隱有種震得肋骨發麻的錯覺。
浸透冷汗的襯衫黏在背上。
風一吹就像有冰涼大手握住她的脊椎。
柳鳶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滿背的冷汗。
就差一點……
最可怕的不是鎖鏈破空而來的瞬間,而是此刻後知後覺的恐懼。
甚至記憶停留在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她的瞬間。
她不敢去想象自己沒有相信那一瞬間的心血來潮而選擇後退會是什麼樣的局麵……
穿胸而過?
又或者是被巨力打塌整個胸腔?
其它人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
足足三秒,整個河灘一片死寂。
女生們的腳踝還浸在溪水裡,臉上的笑意凝固成驚恐。
直到那條足有嬰兒手臂粗的鎖鏈突然繃直,將一塊半人高的地麵硬生生拽離。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它會收回去的情況下,那條鎖鏈以不符合常理的方式一個九十度的彎鉤。
"啊啊啊!"
一位之前還在拍照的男生就不如柳鳶那邊好運,躲閃不及下被鐵鏈纏住腳踝。
然後倒拽著他的身體,往樹林深處拉去。
而他的手機這才堪堪落地。
屏幕裡相冊中定格的自拍與此刻扭曲惶恐的表情形成荒誕反差。
又是兩秒。
那位男生發出一連串的慘叫求救,終於有人回過神來。
是徐坤。
他臉色鐵青。
人是他自作主張帶出去來。
真要出了什麼意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逃脫不了乾係。
他手中藍光一閃,僅是一個念頭間,一柄兩米長的長槍由虛到實落在他的手中。
雙腳猛地一蹬地麵,身體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直奔那條正拖拽著男生的鎖鏈而去。
他迅速接近,眼看著鎖鏈即將將男生拖入樹林深處,徐坤一個飛身躍起,雙手反向持槍,槍頭朝下。
狠狠一砸,直接順著鐵鏈相扣的環口插了進去,槍頭穩穩的斜刺入地麵。
他以地麵為支點,用槍身硬生生卡住了鐵鏈。
不得不說,徐坤這個人的臨場反應速度確實不慢,這已經屬於幾種最優解之一,比直接去抱住鐵鏈角力,又或者嘗試解救拉扯那名男生靠譜得多。
可即便如此,徐坤依舊感受到了槍身上傳來的巨大拉力。
他的雙手卻像鐵鉗一樣,死死地咬住長槍,不肯鬆開半分。
肌肉緊繃,青筋在額頭上暴起。
鎖鏈在顫抖,與金屬的槍身發出陣陣摩擦的刺耳嘶鳴,但它卻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很快又有人反應了過來,連忙跟上,一點點地將鎖鏈從男生的腳踝上扯開。
那名男生躺在地上,臉色蒼白,身上衣衫破爛,多處與地麵摩擦出來的血痕。
但眼中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看著徐坤,滿是感激之色。
而徐坤也不敢太分神,簡單地說了一句:“躲後麵去。”
隨後,他將長槍猛然拔出,與鐵鏈交鳴,撞出一連串的火星。
鐵鉤這才繼續退去。
徐坤已經開始幻想同學們崇拜的眼神了。
他將長槍在手中一轉,甩了個漂亮的槍花。
“我四階巔峰。”
“一群給我送成績的跳梁小醜罷了。”
“我隻需略微出手……”
他的話沒有說完。
聽見身後傳來同學陣陣驚恐之聲。
他抬頭望去,隻見一群身著破敗盔甲、手持鏽蝕武器的亡靈生物從四麵八方湧來。
它們眼中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嘴裡帶著意義不明的悚然嘶吼。
這還不算結束。
隨著鐵鉤的收回,距離徐坤三十米外的大樹轟然被鐵鉤撞開。
那鐵鉤的主人從陰影中隆起輪廓,像座用屍體堆砌的肉山。
多層無用的贅肉掛在身上,垂到纏著鐵鏈的肚腩上。
它那身上五隻眼睛,同時看向徐坤。
不知為何,徐坤沒有任何原由的感覺握槍的手有些發抖。
說實話,這頭怪物其實並不算強。
大約距離四階巔峰還差一些。
可是……
可是……
它每走一步,縫合胃囊裡未消化的殘肢就會把那已經壞死腐爛的皮膚頂出可怖的凸起。
多種不同膚色的人皮用麻繩粗暴的交錯縫製,針腳處滋生的蛆蟲隨著步伐抖落,帶著一灘黃綠色黏液,騰起陣陣白煙。
它左臂殺豬刀上還穿著半截人類的大腿,甚至新鮮到神經還在抽搐……
不適……
強烈的不適感……
徐坤距離它最近,也是看的最清晰地。
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原本準備炫耀的話語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他隻覺得胃酸在灼傷他的喉嚨……
“嘔……”
強烈的嘔吐感……
徐坤彎著腰,將早上的食物傾瀉一空。
然而,那頭怪物並不會等他恢複狀態。
它拖動著肥壯的身軀,跌跌撞撞朝徐坤衝來。
揮動那掛著鐵鉤的右臂,鐵鉤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下!
徐坤也顧不上嘔吐,他猛地一蹬地麵,同時手中的長槍一揮,槍頭準確地迎上了鐵鉤。
隻聽“鐺”的一聲巨響,長槍與鐵鉤相撞,濺起一串火星。
徐坤隻感覺一股巨力傳來,手臂一陣發麻。
手感告訴他不對勁的。
他最多隻能再撐五秒。
擋不住!
可是憑什麼擋不住啊!?
他可是四階巔峰!
對方的等階明明沒有他高才對!
偏偏他一身力氣,隻能用出四五分。
徐坤硬頂著長槍,調整著呼吸,試圖將恐懼壓抑在心底,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可是……
辦得到麼?
辦不到的!
他知道這頭怪物不是他的對手,可身體在抗拒出力……
那人類拚湊而成的怪物……
令人的本能未知恐懼……
有人或許覺得徐坤很沒有用。
可事實就是,換做九成九的人來,這一刻都隻能做到這樣。
人體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很多時候不能控製自己。
舉個例子吧。
距離地麵半米高的獨木橋上,即便是正常人也能在上麵玩的不亦樂乎,輕鬆走過去。
可是換一個長寬一樣,但是距離地麵百米高的獨木橋呢?
沒有任何保護,一個失誤就粉身碎骨,絕無生還可能的獨木橋?
還有多少人能夠玩的不亦樂乎?
還有多少人能夠輕鬆走過去?
或者說,即便是在百米的高樓,你靠在圍欄上往下看。
明知道自己不會掉下去,可往下看的時候,至少有九成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一種抗拒,一種輕微或是嚴重的恐懼。
你的想法根本就控製不了自己身體的本能。
而徐坤此刻就好像是在那百米高樓圍欄上的人……
什麼四階巔峰?
土雞瓦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