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事,宮氏管事多,調幾個精乾的盯著,慢慢就順了。”
他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又道:“開頭許是要費些心思,可一旦鋪開,賺頭比現下翻倍都不止。”
夜色更深,油燈燒得燈油少了些,火苗跳動。
宮婉清合上賬簿:“先生這主意,我得回去跟父親說說。
若成真,宮氏的客棧怕是要大變樣。”
許長安聽她應下,放下茶盞道:“那就勞煩宮小姐了。”
她起身,收好賬簿道:“我明日便回府城,先生等我消息。”
許長安點頭,送她到門口,目送她上了馬車離去。
次日,宮婉清趕回府城,進了宮氏大宅。
院子裡停著幾輛空貨車,仆人正在打掃。
宮龍建坐在正堂,喝著碗熱湯,見她回來,放下碗道:“婉清,這麼急著回來,可是有啥事?”
她走上前,掏出賬簿擱在桌上,開門見山道:“父親,許先生昨夜跟我說了個新主意,想把咱們的客棧和酒肆合在一處,改成‘酒肆客棧’,夜裡開張,弄樂舞班子招攬商旅。”
她把許長安的話細細複述了一遍,從白天住宿到夜間飲酒耍樂,一條條說得清楚。
宮龍建放下湯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這法子聽著稀奇,客棧還能這麼弄?”
宮婉清點頭:“許先生說,這不光能多賣酒,還能招攬客人住店,連吃食也能搭上,銀子賺得比現下多。”
宮龍建聽她這話,略一沉吟道:“這許先生腦子活泛,可這路子聽著不正經,族裡怕是有人不樂意。”
宮婉清聽出他猶豫,忙道:“父親,這法子雖新,可若成了,宮氏的客棧就能壓過柳萬山一頭,值當一試。”
“那就召集族人議議,看看他們咋說。”
他吩咐仆人去傳話,不多時,族裡的商賈陸陸續續進了正堂。
屋子擠滿了人,年輕的後生站一堆,老派的商賈坐一排。
宮龍建坐回太師椅,開門見山道:“今日叫你們來,是為許先生的新主意。
他想把咱們的客棧改成‘酒肆客棧’,白天住人,夜裡賣酒,還弄樂舞班子招攬商旅。
婉清,把話再說一遍。”
宮婉清站起身,又重複了一遍。
這話說完,屋裡頓時炸鍋。
老派商賈裡,一個白胡子的長者拍了拍桌子道:“這算啥正經買賣?客棧是給人歇腳的,弄得跟戲園子似的,成何體統!”
“是啊,敲鑼打鼓唱曲兒,這不是戲班子做的事嗎?咱們宮氏是正經人家,乾這個怕是要讓人笑話。”
幾個老輩人七嘴八舌,言語間滿是反對。
年輕一輩卻不這麼想。
“我瞧著這法子挺好,柳萬山靠低價壓咱們,咱們靠新奇壓他,憑啥不行?”
“客棧若能多賺銀子,誰管它正不正經?商旅喜歡熱鬨,咱們投其所好,生意自然就來了。”
這話落地,年輕人們紛紛點頭。
宮龍建坐在上首,半天不語。
他聽完兩邊的話,轉頭問宮婉清:“婉清,你咋看?”
她上前一步,取出幾頁紙擱在桌上道:“父親,我昨夜合計了許先生的法子,寫了些打算。
第一步,先拿府城一家客棧試試,請個樂舞班子,每晚開張,看看商旅願不願留。
若成了,再推到清河縣和永寧縣的鋪子。
賬算下來,開頭花銀子不多,一個月若賺回來,後頭就是淨利。”
“許先生說了,這法子不光賣酒,還能賣吃食,房間也能多租。
商旅走累了,晚上想樂嗬樂嗬,咱們這酒肆客棧正好合適。
柳萬山的酒肆沒這花樣,時間一長,他搶不過咱們。”
“宮氏的客棧若都改成這樣,收益比現下翻倍都不難,值當一試。”
白胡子長者聽她這話,搖頭道:“這路子太離譜,敲鑼打鼓的,傳出去讓人說宮氏不正經,臉麵往哪兒擱?”
年輕後生卻反駁:“臉麵是銀子掙來的,客棧賺得多,誰敢笑話?”
兩邊爭得不可開交,屋裡吵成一片。
宮龍建靠著椅背,思索片刻:“這事不小,許先生的主意雖新,可也不能貿然全推開。
婉清說得試試,我瞧著也有理。”
“父親說得是,先拿一家試試,若不成,咱們也不虧啥。
若成了,柳萬山就得頭疼了。”
宮龍建聽了兩邊的爭執,當即出聲喝止:“都彆吵了,這事得細合計!
婉清的打算我瞧著可行,先試一家,若不成,就當花銀子買個教訓。”
“許先生救過我,這份情得還,他的法子再稀奇,也得給他個機會。”
這時候,族中反對派推了個四十多歲的管事出來,名叫宮承德。
此人操持傳統客棧多年,手底下幾間鋪子雖不大,卻也穩當。
他站在堂中,背著手,慢條斯理地開了口:“這許長安的什麼‘酒肆客棧’,不過是異想天開。
客棧是給人歇腳的地方,弄什麼樂舞班子,敲鑼打鼓的,哪有半點正經商道的模樣?
依我看,這法子非但賺不了銀子,反倒要糟蹋咱們宮氏的家底。”
屋裡正議論著,許長安卻推門走了進來。
他剛從清河縣趕到府城,手裡還攥著一封小豆子捎來的信。
信上說,逍遙肆的醉逍遙賣得不好,柳萬山的手下這兩天在街頭巷尾放話,壓低了酒價,硬是搶了不少生意。
許長安得了信,心知清河縣的鋪子不能再拖,便直接趕來,想看看宮建龍到底拿的什麼主意。
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見宮承德這番話。
他站在門檻邊,也不急著反駁,隻輕輕拍了拍手上的雪花,走了進去。
屋裡的人見他進來,議論聲小了些。
宮龍建抬手示意他坐下,許長安卻沒坐,隻站在堂中:“宮管事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客棧若是老路子走,確實穩當。
可如今柳萬山壓著咱們的酒價,清河縣的鋪子都快撐不住了。
穩當是穩當,可再穩下去,怕是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宮承德聽了這話,轉過身來:“許先生是讀書人出身,可惜商道上的事,不是靠幾句巧話就能成的。
你這酒肆客棧,聽著新鮮,可真乾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人力物力不說,光是那樂舞班子,一晚上得花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