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從泥漿裡爬起來時，褲襠裡鑽進了三條黃河鯉魚。懷裡的焚天爐結滿水鏽，爐口塞著半截繡花鞋——看樣式是前朝宮裡的玩意兒。
“這他媽是哪兒？“他踹開條啃腳脖子的鯰魚，抬頭看見三丈高的城牆全是腿骨壘的。骨縫裡嵌著幾百個青銅鈴鐺，風一吹就響成哭喪調。
慕楓的殘魂從爐口飄出來，下半身已經透明：“恭喜老李，這地界兒尿個尿都能滋出文物。“他指著城牆上的人頭磚，“瞧見沒？那個發髻插玉簪的，是正德年間的戶部侍郎夫人。“
李飛龍化的左手突然抽搐，鱗片縫裡滲出腥臭黏液。城牆根下傳來嬰兒啼哭，轉瞬變成老嫗乾笑。三個大肚婆從屍骨堆裡爬出來，肚皮上縫著發黑的鎮海碑碎片。
“官人來喝安胎藥“最胖的孕婦捧起個頭蓋骨，裡麵綠湯咕嘟冒泡。李飛甩出焚天爐砸過去，爐子卻黏在孕婦肚皮上開始吸膿水。
慕楓殘魂突然鬼叫：“這婆娘肚子裡有龍氣！“話音未落，孕婦肚皮爆開，竄出條長人手的黑蛟。李飛龍爪掐住蛟頭，指縫裡突然鑽進些活物——是幾十條帶牙的臍帶！
“你兒子挺能生的啊。“慕楓殘魂被臍帶纏成粽子。李飛撕開蛟腹，拽出個渾身符咒的龍胎。小東西睜眼就叫爹，嘴裡吐出的卻是葉青璃的聲音：“夫君，奴家給你生了個黃河。“
城牆轟然倒塌，露出裡麵碼放整齊的孕婦屍骸。每具屍體腹部都嵌著青銅鼎碎片，腐肉間遊動著熒光小魚。李飛踩到塊刻字的腿骨，撿起來看清是“西梁女國曆三百七十二年“。
“這兒是西梁國。“慕楓殘魂掙斷臍帶，“當年舉國女子喝子母河水懷孕，結果“他突然被吸進城牆裂縫，慘叫著報出串坐標：“巽位三尺！有活物！“
李飛刨開屍堆，挖出個琥珀色的卵。卵中女子與小師妹七分像，腹部纏著九條青銅鎖鏈。焚天爐突然發瘋般撞擊琥珀，爐壁浮現出大禹殺妻鎮水的畫麵。
“又一個鎮海碑？“李飛龍爪刺向琥珀，卻被反震得鱗片崩飛。卵中女子睜眼瞬間，整條黃河突然改道，渾濁河水衝開天靈蓋形狀的缺口。
葉青璃的虛影踩著浪頭現身：“好哥哥，你摸的是我大姐。“她腹部隆起弧度誇張，皮膚下能看到龍胎在練拳腳，“當年大禹為治水，騙我們九姐妹輪流當老婆。“
琥珀卵應聲炸裂，龍女屍身化作青銅碑文。李飛被氣浪掀翻，後腦勺磕在塊石碑上——碑文記載著西梁女國滅國真相：三千孕婦被活祭，血肉摻進河堤。
“現在知道為啥子母河斷流了？“葉青璃彈指射出道水箭，打飛李飛半片耳朵，“男人喝河水懷孕，女人隻能吃龍胎保命。“她撩起裙擺，大腿內側刻滿男童生辰八字。
李飛吐出口帶鱗的血：“所以你綁那些鏢師“
“喂龍脈啊。“葉青璃踹翻孕婦屍堆，露出底下青銅祭壇，“朱家皇帝吃我們姐妹，我吃他們百姓，公平買賣。“她腹部突然伸出條龍尾，把焚天爐卷到祭壇中央。
慕楓殘魂突然從爐內傳出悶吼：“老李！這爐子在吸我的魂！“爐壁應聲浮現天工閣密卷畫麵：洪武三年，劉伯溫帶兵挖開西梁城牆，取出九具青銅棺槨。
“劉神棍拿我們骨頭煉鎮海碑，朱元璋用碑文改命數。“葉青璃龍尾拍碎祭壇，露出地宮入口，“現在該你們李家還債了。“她拽出個戴帝王冠的僵屍，頸後刺著李飛的生辰。
李飛龍爪刺穿僵屍咽喉：“這又是什麼邪術？“
“你祖宗啊。“葉青璃笑得花枝亂顫，“李唐皇室偷了朱家龍氣，我隻好借你家祖墳養屍。“僵屍突然口吐人言：“逆子！“竟真是李飛亡父的聲音。
焚天爐突然爆出青光，爐口把僵屍整個吞入。李飛心臟驟停，耳邊響起萬千女子慟哭。慕楓殘魂趁機鑽回他識海：“這爐子要成了！快找“
地宮深處傳來巨響，九條青銅鎖鏈破土而出。每條鏈子都拴著具懷孕女屍，臍帶在天上織成星圖。葉青璃腹部龍胎突然哭嚎，震得李飛七竅流血。
“北鬥九星葬龍局！“慕楓殘魂尖叫，“這娘們要拿你兒子填陣眼！“
李飛龍化的身軀開始崩解，鱗片雨點般墜落。每片鱗都映出段記憶：三歲被李福抱回丹霞峰，十五歲撞見小師妹更衣，二十歲那晚的洛陽客棧全是編排好的戲碼。
“傀儡戲好看麼？“葉青璃剖開腹部，拽出個龍頭人身的怪物，“從你師父撿到那本《魯班書》開始，天工閣就在等今天。“怪物咬住李飛脖頸，喉間竟發出慕楓的聲音：“對不住啊老李“
焚天爐突然反向運轉，把吸入的魂魄全噴出來。慕楓殘魂撞進怪物眼眶，李福的虛影抱住葉青璃龍尾：“飛兒！鎮海碑是“
地宮穹頂轟然坍塌，露出外麵血月當空。黃河水倒灌進來，水底沉著半座華山。李飛在激流中抓住塊石碑，上麵刻著西梁女國最後的遺詔：
“凡飲子母河水懷孕者，子時剖腹取胎，可鎮河妖。“
慕楓殘魂在徹底消散前吼出關鍵：“爐底！看爐底！“李飛翻過焚天爐，底部密密麻麻刻著三百童男名諱——排在首位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葉青璃的龍身纏住華山主峰，龍吟震碎漫天血雨：“李飛，你不過是活著的鎮海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