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闕得意,章闕獰笑。
章闕終於能一雪前恥。
魚青簡和走吉臉都白了,連那位弱不禁風的掌司也嚇得嘴唇蒼白,輕輕抖了抖。
章闕心滿意足欣賞他們的恐懼,冷笑著道:“這三位不是……”
“渡厄司”還沒說完,離長生快步上前狠狠拍了章闕的肩,熟稔地道:“這不是章掌司嗎,怎麼如此巧,您也被封殿主派來查南沅邪祟之事嗎?”
章闕被拍得“噗”了聲,心想這大美人瞧著羸弱,手勁兒倒是大。
章闕皮笑肉不笑,剛想說“套近乎沒用,本掌司今日就要報仇雪恨”。
離長生嘴唇輕動,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祠堂陣法。”
章闕:“……”
章闕硬生生轉了個話音:“……我刑懲司的同僚嗎,真巧啊,嗬,嗬嗬。”
離長生眼眸一眯,笑意更濃。
又賭對了。
魚青簡:“?”
怎麼做到的?
再次對掌司的口才有了深刻的認識。
澹台淙“啊”了聲,歉意地道:“隻是府中一隻邪祟就勞動刑懲司五位大駕,實在是慚愧。”
南沅城主澹台淙人如其名,長相溫柔行事溫和,是南沅個人儘皆知的老好人,威望極高。
前些年城內大旱時,澹台淙四處奔波尋求調水、設壇祈雨,接連不休求雨三月,最後甚至想自焚祭天,在即將葬身火海時終於天降瑞雨。
聽說澹台府祠堂內供奉的便是大旱後落的第一捧雨。
澹台淙珍視那汪水,認為那是祥瑞之兆,從不肯讓閒雜人等人進祠堂。
刑懲司那隱秘的陣法十有八九是背著澹台淙偷偷布置的。
章闕拿捏不成反被拖下水,獰笑著瞪他,幾乎咬碎了一口鋼牙:“哪裡哪裡,我這三位同僚是幽都人儘皆知的老好鬼,賣力驅除邪祟不圖功勞不收分文,是吧?”
魚青簡捏著嗓子說:“哎呀章掌司這是說得什麼胡話,邪祟還未尋到就說什麼分文啊的,知道的會說您清廉無私,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在點澹台城主要私下加錢呢。”
章闕:“???”
澹台淙又“啊”,好脾氣地說:“章大人若此番尋出那隻厲鬼,南沅必定奉上厚禮,我我現在就去籌錢。”
章闕:“……”
章闕和他們拚了的心都有了,話音從牙縫裡飄出來:“這是我們同僚之間的玩笑話,城主莫要當真。”
澹台淙正慌慌張張要去四處籌錢賄賂章掌司,聞言吃了一驚,深受震撼。
幽都的風土人情竟然如此彪悍嗎。
是他沒見識了。
澹台淙見四人氛圍似乎有些劍拔弩張,提議道:“既是都是刑懲司的大人,那便一起去瞧瞧停在後院的屍身吧。”
章闕冷笑:“這就不……”
離長生往前幾步,笑眯眯地接受邀請:“好啊好啊。”
章闕從沒見過這般厚臉皮的,正要譏諷一頓,視線在離長生身上的衣袍上碰了一下,像是被燙到似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好一會,章闕才勉為其難地道:“如此甚好。”
勉強達成一致,眾人一齊往後院走。
章闕和離長生並肩而行,視線一直控製不住往他身上瞥。
忍了又忍,章大人沒憋住,在澹台城主麵前保持著平和的微笑,低聲問:“你當真同和我們殿主有舊情?”
離長生微笑:“這話章掌司應該去問你家殿主才對吧。”
章闕哪敢跳到封諱跟前提這個,但他好奇死了:“你若將答案告知我,中元節本掌司或許能請願不將渡厄司裁撤。”
離長生:“…………”
離長生瞥他一眼:“聽說章大人在刑懲司幾百年頗受封殿主重用,怎麼沒聽過他提過半句嗎?”
“三界無人知道封殿主有舊情啊。”章闕見離長生似乎鬆動了,能屈能伸地挨上來和離長生勾肩搭背,“此番邪祟若真是大厄,本掌司就拱手……嘶——!”
話音未落,章闕搭在離長生肩上的手忽然像是被陰冷的蛇狠狠咬了一口,猛地彈開後隱約可見手腕上一個泛著黑色煞氣的咬痕。
離長生肩上的玄衣暗紋似乎扭曲成一條詭異的蛇,正豎著瞳陰森地衝他吐信子。
章闕:“……”
離長生疑惑回頭看他:“拱什麼?”
章闕安安分分將爪子縮回來,不敢再動手動腳了:“……拱手相讓,如何?”
離長生似笑非笑:“章大人還是莫要這麼早下定論,三百年前度崇君以身封印大厄,自此後便從未在三界出現過,怎麼可能這次就遇著了?”
他還指望著渡厄司被裁撤呢,絕不會如此倒黴。
片刻後,四人在城主府後院的柴房中觀察最近幾具慘死的屍身。
澹台府還有不少貴客沒招待,澹台淙一路上道歉了七八回,終於滿臉愧疚地離開,將後院交給四人。
在幽都的人都見慣了各式各樣慘死的屍身,魚青簡沒什麼神情,蹲在那觀察那幾具死相可怕的屍體。
“唔,每個皆是因氣運不佳而磕碰的外傷所致,按理來說不該致命才對。”
走吉蹲在那看,問:“他們身上的東西能吃嗎?”
魚青簡道:“不能吃!”
“哦。”
章闕拿著長鐧挑開一具屍身的白布,一道漆黑煞氣倏地竄來,他伸手捏住,指腹微微一撚,黑氣似乎慘叫了聲,化為一滴水。
章大人眉梢一挑:“哦喲,煞氣。”
離長生不太懂,拎著燈走了幾圈,見這三人各說各的,疑惑道:“所以這邪祟是?”
章闕皮笑肉不笑:“恭喜。”
離長生期盼:“是尋常厲鬼?”
魚青簡騰地站起身,看誰都想嘖的臉上難得露出個興奮的神情:“這隻十有八九是修為頗高的厄靈!天佑我渡厄司……不對!定是崇君在天之靈庇護!”
離長生:“?”
離長生懷抱著期望:“和龍神廟那隻厄靈差不多?”
“嗬。”魚青簡冷笑,又開始裝,“龍神廟那隻還能叫厄靈嗎,一擊就死,小鬼都算不上,毫無功德,浪費時間。”
離長生:“……”
你被“小鬼”按著揍的時候可不是這副高貴的嘴臉。
離長生頭疼,覺得簡直離譜。
幾百年沒出現大厄,怎麼他一來就正好碰上了?
離長生還在崩潰,在旁邊一直撇嘴的章闕率先發出邀請:“魚大人,若是大厄作祟走吉一人恐怕招架不住,不如同我合作?”
魚青簡似笑非笑:“我看章掌司是怕超度大厄時損了功德,打算利用我們崇君的附靈吧。”
“實話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章闕笑眯眯道,“厄靈最愛吃功德,咱們離掌司這明晃晃的金色功德往外一杵,管它是厲鬼和大厄都會主動送上門來。走吉雖然修為高,可又要保護你們倆廢物又要去打大厄,恐怕力不從心。”
離魚倆廢物:“……”
魚青簡倒是沒否認“廢物”的稱謂,冷笑道:“你是既想利用走吉的附靈渡厄,又想用我們掌司當餌,樓金玉都沒你會打算盤。”
章闕隻是笑。
魚青簡轉念一想,察覺到不對:“刑懲司一向隻超度厲鬼怨魂,但凡見到厄靈相關早就跑得沒影了,你怎麼還想摻和進來?”
章闕歎了口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一起聽聽?”
“好吧,假話是本掌司心係三界安危,奉公無私。”章闕和他們同僚多年,早知曉彼此是什麼德行,也很實誠,“真話是封殿主下了死命令,要我務必超度厲鬼獲得功德,令渡厄司中元節成功裁撤。”
魚青簡:“……”
離長生:“?”
離長生眉梢都要揚起來了。
封諱會這麼好心?
走吉不高興看著幸災樂禍的章闕:“渡厄司被裁撤,對你們到底有什麼好處?”
“那可多了。”章闕笑眯眯地拿著長鐧朝走吉一指,走吉可不慣著他,立刻就要抄起長刀揍他,“渡厄司被裁撤,你們這群有罪之人按照規矩應該會被投入黃泉魂飛魄散,再不入輪回。”
走吉動作一頓。
離長生也愣了。
這算哪門子裁撤,這不是趕儘殺絕嗎?
章闕眼眸一眯,露出個壞笑:“但誰讓我們封殿主樂善好施,菩薩心腸呢,根本不忍心渡厄司眾同僚下場淒慘,所以想在重泉殿大會上提議……”
離長生眼皮重重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章闕笑容越來越大,幾乎帶著笑音說道:“……讓渡厄司並入刑懲司,歸為幽冥殿麾下。”
離長生:“…………”
魚青簡、走吉:“?”
走吉大刀差點掉了。
章闕眉飛色舞,長鐧幾乎揮到魚青簡臉上:“往後你們就是本掌司的屬下了,一同為封殿主效力,必定吃香的香火、喝辣的符紙,前途無量。”
魚青簡:“……”
離長生:“……”
那他這個掌司,不就會降職為尋常執吏,還要受封諱統領?
這還有活路?!
離長生一改之前百無聊賴坐等看戲的死樣子,肅然地對魚青簡道:“還等什麼啊魚大人,事不宜遲,趕緊把本掌司吊起來用金色功德引大厄吧。”
魚青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