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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了。先是怯怯地來,後來便大模大樣地來了。
起初不過是牆角的一抹綠意,是泥土裡鑽出的幾莖嫩芽。人們裹著冬衣匆匆走過,竟不曾留意。直到某日清晨,推窗時忽覺一陣暖風撲麵,才驚覺春已悄然而至。
城裡的春是局促的。道旁的梧桐樹抽出了新葉,卻被汽車尾氣熏得灰頭土臉。公園裡的草坪剛剛返青,便遭遊人踐踏。隻有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在磚縫裡、牆根下,自顧自地開著,紫的、白的、黃的,星星點點,倒也彆致。
我常去城西的一片荒地散步。那裡原是要建高樓的,不知何故擱置了,漸漸成了野草野花的樂園。初春時節,茅草還是枯黃的,但撥開看時,底下已有了新綠。薺菜開著小白花,蒲公英擎著小黃傘,還有不知名的野草,頂著淡紫色的花穗,在風中輕輕搖曳。
最妙的是雨後。泥土的氣息混著青草的芬芳,直往鼻子裡鑽。蚯蚓爬出地麵,在濕漉漉的泥土上留下細細的痕跡。螞蟻們忙著修補被雨水衝垮的巢穴,排著隊搬運泥土顆粒。偶有蝴蝶飛過,翅膀上還沾著水珠,飛得有些吃力,卻依然翩翩。
小河邊的柳樹最先感知春意。枝條變得柔軟了,嫩芽像一粒粒翡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孩子們折下柳枝,擰成哨子,吹出不成調的聲音,卻歡天喜地。老人們坐在河堤上曬太陽,眯著眼看孩子們玩耍,臉上的皺紋裡都蓄著笑意。
菜市場裡也換了景象。冬日裡稀罕的青菜如今堆成了小山,水靈靈的,還帶著露珠。賣菜的老婦人手上裂口尚未愈合,卻已摘下了厚重的棉手套。魚攤上的冰塊消融得快了,攤主不時往盆裡添新冰,水珠順著盆邊滑落,在地上彙成小小溪流。
學校裡傳出朗朗讀書聲,窗台上的盆栽冒出了新葉。操場上有班級在上體育課,學生們脫了外套,在跑道上你追我趕,笑聲飄得很遠。校門口的玉蘭花開得正好,大朵大朵的,像一隻隻白鴿停在枝頭。
巷子深處,老宅院中的桃樹開花了。花瓣飄過牆頭,落在行人的肩頭。院內傳出老人的咳嗽聲,接著是澆花的聲響。水珠濺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聞。一隻花貓蹲在牆頭,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對飄落的花瓣視若無睹。
郊外的田野更是熱鬨。油菜花開得鋪天蓋地,金黃一片,引來無數蜜蜂。農人們忙著春耕,拖拉機"突突"地響,翻出的新土黑油油的,蒸騰著熱氣。田埂上的野花也不甘示弱,紫雲英、婆婆納、野豌豆,你方唱罷我登場,將田邊地頭裝點得如同錦緞。
山上的春來得遲些,但勢頭更猛。一夜之間,光禿禿的樹枝上便綴滿了嫩葉。山澗裡的水漲了,嘩嘩地流著,衝刷著冬天的積鬱。鬆鼠從樹洞裡鑽出來,在枝頭跳躍,驚起一樹露珠。偶爾有野兔竄過小路,倏忽便不見了蹤影。
城裡的年輕人也活躍起來。姑娘們換上了輕薄的春裝,小夥子們的腳步變得輕快。咖啡館外的座位上又坐滿了人,大家喝著冰飲,聊著閒天。書店的櫥窗換上了新書廣告,公園的長椅上又有了看書的背影。
暮春時節,楊花開始飄飛。像雪,又不是雪,輕飄飄的,無孔不入。人們一邊抱怨著楊花迷眼,一邊卻又忍不住伸手去接。孩子們尤其歡喜,追著楊花跑,想抓住卻又抓不住,笑聲灑了一路。
春雨是最撩人的。細如牛毛,密如蛛網,將天地籠罩在朦朧中。行人撐傘的姿勢各不相同,有高舉的,有低垂的,傘麵與傘麵相碰,濺起細碎的水花。小巷裡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發亮,倒映著匆匆而過的身影。
春夜則彆有一番滋味。月光如水,花香浮動。不知名的蟲兒開始鳴叫,時斷時續,像是在試探夜的深淺。偶有夜歸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後消失在某個門洞裡。窗前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剩下路燈孤獨地亮著,照著飄落的楊花。
老人們說,今年的春來得早;年輕人卻說,春來得正好。其實春何嘗在乎人們的議論?它隻是按照自己的節奏,該來時來,該走時走。就像那河邊的蘆葦,枯了又青,青了又枯,年複一年。
春將儘時,滿城飛絮。人們開始抱怨天氣太熱,期盼夏天到來。隻有那些敏感的人才會在某個清晨,突然駐足,發現最後一朵櫻花已經飄落,而新綠的樹葉已然濃密得遮住了陽光。他們會在心裡輕輕歎一聲:又是一年春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