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童年的蕩秋千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著
好想再問一遍 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刮風這天 我試過握著你手
但偏偏 雨漸漸 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 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 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從前從前 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 風漸漸 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 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後 你好像還是說了 拜拜
”
先前,阿柯向二姐繪聲繪色地講述了前些日子聽阿雅所說的小王子的故事。說完後,便不自覺地唱起了故鄉的歌曲,阿蘿也不住地鼓掌稱讚。
照理來說,以二皇子的身份,不可能會接觸到普通的老百姓,但由於局勢等一係列原因,不同階層的人有了接觸的機會。小王子在童年時便機緣巧合地結識了一位茶農的女兒。
特蘭德的郊外有著大片的梯田,許多茶農世代居住於此。由於不知道姓名,所以在阿柯的講述中,那位女孩被喚作小茶。小王子與小茶初識時,對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加上小王子根本不注重貴族禮儀,穿著也十分樸素,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是貴族。
一來二去二人便熟絡了起來,倒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後來小茶知道了小王子的身份,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直到近些年,隨著年紀的增長,以及皇室的影響力再次到達巔峰,一切都有了變化。
小王子的身份再也不能如往昔般視而不見。小茶漸漸不再主動與之接觸,甚至經常閃躲回避。這倒是讓小王子一頭霧水,因為時至今日,他仍然保持著初見時的心境,以為自己可以完全不管不顧任何客觀因素去和她相處。雖然,二皇子和阿雅都沒有阻攔或反對,但周圍的環境早便不允許他如往常般任性。當阿柯無意間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時,他似乎才恍然大悟。一切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他所代表的不再是他個人。
最終,讓人意外的是,小王子在極短的時間內便下定了決心。
那日侍女為他更衣時,金絲雀啄落了皇室徽章上的鳶尾花葉片,窗外新一任大祭司的馬車碾過鳶尾花,車轍裡似乎混雜著前任大祭司的骨粉。
“老師,能不能麻煩您帶我去島上?”
“啊?”
“您和小米姐姐,一人帶一個,把我和小茶帶走,我不想在這當哪門子破皇子了。”
“這殿下不會同意的吧?”
“這個決定很突然,我還沒有和父親說,但阿雅已經同意了,她說希望我過得幸福,支持我和你走。一直以來,我都不喜歡這裡的生活。我們向往的是你故鄉淳樸的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可以是可以。但是,還是要先問問二皇子,他同意的話,我就幫你。”
聽完弟弟說的這件事,阿蘿頓感意外:“真沒想到,那家夥居然能同意”
“是啊,二皇子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說,已經犯過一次錯了,他希望小王子有自己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
“哼”阿蘿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麼。隨即低頭呢喃道:“隻不過,可苦了阿雅,這孩子但願不要如我們一般”
七月流火,不知不覺之間,距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座千年古城也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十二個分區對於教廷不斷施壓,各個大大小小的軍事武裝也不斷向聖城外圍集合,但卻不像是為了共同抵禦來自東方的敵人。
阿柯一行人的行動範圍漸漸被壓縮到了內城以及外城的一小部分片區。其他地區危機四伏,出於安全考慮,沒有人再敢出入,已經有許多老百姓拖家帶口地搬離了聖城。當然,以阿德他們的身手,即使隻身來往街巷中也不會有多大危險,但人有了負擔便被套上了枷鎖,眾人最終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等待,減少了一切不必要地外出。
與之相反,教廷裡卻異常平靜,除了剛來那日與教皇見過一麵,之後便再沒有會麵的機會。種種之下,一行人倒是如同平頭百姓一般,過了一段安寧愜意的生活,僅僅作為小商人在聖城中生活度日。
除酒館附近的街區,也隻有那片森林是能正常出入的地區。
“你好像總是喜歡靠在這塊大石頭上。”
“小時候,咱們三個就經常待在這。你不愛說話,總是父親陪著我一起數星星。”說罷,阿蘿輕輕站起,指了指身後兩塊石頭之間不起眼的縫隙。
“這這是鈴蘭?”朝著阿蘿手指的方向,阿德竟然瞧見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如果阿柯在場,也一定能認出,這不就是大哥在島上一直種的那種叫做鈴蘭的小花嘛。
“它好厲害。我小時候就發現了。倒是你和父親,從來沒有注意過。寒來暑往,吹來了幾百上千番的花信風,在這石縫裡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歲月。”
“原來,你是因為喜歡她才喜歡鈴蘭的?我還以為你當年是你告訴了這種花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會想到。”
“她開在這裡費了很大功夫,僅僅為了活著,就已經要用儘全身的力量。大哥,這些年,辛苦了。”
“沒什麼。”
“回來以後,你從來不願意說起你經曆的事情。”
阿德猶豫再三,最終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或許在他的視角裡,自己已經亂成了漿糊,經曆了不少,所思所想良多,卻越來越亂,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那些石板路裂縫裡滲出的血不是真的血,是老頭子私自釀酒剩下被倒掉的紅葡萄渣,可是他們都說聞到了鐵鏽味,就像那年病死在鐘樓的教皇腰帶扣的反光,那才是真正的開始
他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有過一小段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心酸,甚至是整個國度的糜爛。在島上的數年時光,雖然辛苦,卻十分單純,沒有任何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人們無法外露過多情感,但卻能感受到生物最本真的淳樸。
原本,他以為大陸的另一邊將會是一幅太平的景象。可短短幾年,他走遍了大大小小幾十上百個城市地區,卻並沒有太多平安喜樂的場麵。貧困、紛爭依然席卷各地,而僅有的幾個富足地區卻也難見想象中的幸福。人們有了物質條件,便會產生更多的煩惱,像是永遠無法解決似的。更加悲哀的是,如果不是靠著對其他地區的吸血以及掠奪,所謂的富有也隻怕是虛妄。如今雖然帝國達到了空前的統一,卻又有著更多難以言明的隱患。看似繁華,卻遠比想象之中脆弱,就如同當下所處的國度,曾經最輝煌的時刻,竟是曆史的回光返照。
回到故鄉,意料之外的景象出現在眼前。與當年相比,局勢更加混亂,但民眾的生活卻比之前好上許多。原本的刁,到了此時竟然也看著順眼了,明明什麼都沒有變,他們仍然是他們。他弄不明白,當年還被看成是自己敵人的人,如今卻絲毫沒有了敵意。或者,倒不如說,自己成了敵人,因為自己已經與所謂的敵人沒有任何區彆。
大多數人根本不關心究竟由誰來統治管理,而是全心全意過著自己的生活,不再製造任何會產出製造動亂的事件,唯有自己的內心深處恨不得天下大亂。
“大哥?”
“沒”一頓胡思亂想,讓阿德更加心煩意亂,“如果,如果我才是那個惡人大壞蛋呢?”
“本就沒有好與壞的概念,僅僅存在著在閾值內動態移動的過程,不應該在發生之前定義,隻能在一個時間出現一種形態,不能因此而下一個確切的定義。”
“我聽不懂。”對於如此玄乎的說法,阿德沒心思細想,“你為了那些人、責任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值得嗎?被困在這破城之中,失去了自由,難道不會恨嗎?”
“這座城,一開始,你恨它。之後,你習慣了它。最後,卻依賴於它。”
“我們可以不再受它影響,我有能力帶你走,很快,我們就能永遠離開。”
“我們自己早就可以獨自生活了。這座城,已經永恒根植在於我們心中,無論逃去哪裡。”
“王保護了國,但國卻保護不了王,誰真的為我們想過?我們即使為其傾儘所有,它也依然什麼都不會為我們做,僅僅是不斷索取。世界上竟是些冷眼旁觀的陌生人,沒有人會真的為了他人著想。看似關心的背後,是麻木空乏的笑聲,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生活會重新開始的,誰都會走黴運,但世界不會一直為難我們。它根本沒工夫管我們。”
“阿蘿,為了你,我願意與全世界為敵。”
“”阿蘿想到了當年父親說起的那句話——“我更希望你能愛世界。”可終究沒有說出口,這種風涼話,即使是父親說的,她也無法認同。義父並沒有親身經曆過他們二人的一生,僅僅隻是在順風順水的一生中偶爾遇到些困難罷了,在他的視角裡,世界終究是美好的吧。
“總之,阿蘿你不用再害怕了,任何困難,我都會擋在你前麵,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你我真的好開心,和你重逢後的每一天,似乎都是值得紀念的。”
“謝謝,我也一樣。”事實上,阿蘿卻覺得是自己害了大哥。她能感受到身邊人那顆愈發封閉自我的心,如果沒有自己,或許大哥就不會被困在這封閉冰冷的星球之中。如果到了設定的那一天,自己再次選擇分裂而出,實在無法想到,能有什麼理由讓大哥繼續走下去。
大哥似乎從來沒有從內心深處認可過自己,覺得自己必須要依靠著某個人或者某個信念才能活下去。阿蘿明白,任何人都比自己想象中強大,即使是無能的她。就比如,在島上的時候,大哥一直覺得自己十分弱小,但當踏入這片大陸,方才發現自己早已沒有任何對手。
曾經的她何嘗不是這種狀態,成天念叨著父親和大哥,每天盼望著父親能把大哥一起帶回家。後來,遇到了菱姐,是她告訴自己不該灰心自嘲,不再畫地為牢。如今看來,她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看作是一種逃避,隻為讓生活得以延續。人的存在是最難以維持的事實,但卻是一直在發生的事情。尋找了一生,最後也沒有答案。
城中近日從全國各地來了更多的神職人員,新來的都是清一色的黃發黑袍,這便是各分區的最大外在特征。而主教區則清一色的是黑發白袍,隻不過,如今的聖城,已經是黑袍的天下了。連原本忠心耿耿的聖殿騎士也變得十分遊移不定,隨時都有集體倒戈的傾向,不,其實早就如此了吧,如今的局勢,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人真的還在意聖殿中的那尊女神塑像,利益才是博弈的核心。從東方傳來的消息也並沒有讓各個分區的統治者過於擔憂,畢竟無論如何,自己的利益都可以得到保證。真正遭殃的還得是聖殿中高高在上的教皇等人,他們進退維穀,隻能任人宰割。
而阿蘿等人,依舊窩在酒館中。隻不過,與先前相比,他們的行動範圍再一次受到了限製,幾乎到了沒辦法正常營業的程度。連每日的日常補給,都隻能由老默來運送。阿德也隻好默默等待著拉比說定的日期,他並不是沒有能力離開,隻是現在離開也沒有辦法回到島上。
老默每日運送的土豆中都有顆呈現教皇冠冕形狀的塊莖,酒館裡的木紋突然在某日隱約顯現出阿德幼年所乘坐那艘船的船錨圖案,而街道上的黑袍主教們也自某天的黃昏時刻開始換上了白袍。
穹頂之上看不見一片雲,似是白夜,唯有一輪發著太陽一般耀眼光芒的球狀物體,可它清冷的灼熱光芒無法四散到各處。阿蘿孤寂的身影墜於一望無垠的冰原之上,冰麵浮現克萊因瓶結構的地圖,十萬根冰針分散在各處。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立於此地,但卻止不住地向前走,找尋著不存在的王座。除了音爆聲,無法聽到任何聲音,但生機並非完全消散,因為冰層深處隱隱有著洋流緩緩流動。沒有一片雪花,更沒有一絲寒風,沒有任何的動態,僅有一道清瘦的身形。
許久,她終於來到了王座前,座位上放著一本樹皮縫成的白色書本,翻開後,卻隻能看到被遺忘世界的文字。當她第七次以莫比烏斯環的行走軌跡繞過王座時,突然能夠解讀出古文字的內容了,那本白皮書其實是她六歲那年被潮水衝走的日記本內頁。
球體的光芒瞬間讓眼睛失去光明,一陣黑暗過後,阿蘿已經躺在了一片迷霧之中。身下是船的甲板,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此時年幼的她仿佛依稀可以瞅見身邊不遠處的兩道身影。
身著一襲黑裙,獨自發出無聲的呼喊。最終沒有得到任何回音,隱隱間,頭頂伸出數條粗壯的觸須,對她進行著最後的警告。她堅毅的眼神已經給出了一切答案,這一舉動似乎連帶著惹怒了觸手之外的更多存在。冰麵上,綻放出千朵萬朵死亡白花。又是一陣白光掠過,她回到了岸邊的沙地上。這是她最後一次試圖逃離,本以為憑借著自己可以再帶二人一同離開,可事實卻不如人意。最最心寒的,還得是翻開白書的那一瞬間。眾多光怪陸離的景象都已經傳輸到了腦海之中,三個人的結局自那一刻便被書寫完畢,等待著日後的一一應驗。
又是這個夢,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明白,夢中是不可能出現自己現實中不曾見過的事物的。她一直都知道,夢究竟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