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用申椒再威脅什麼,隻是問了一句,他們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吐出了真相。
申椒丟開棒子,整理了一下幕籬走出去,又給了人牙子一兩碎銀:“先彆賣掉他們,再留兩日,他們牽扯一樁舊事,我要回去問過我家主人再做定奪。”
“好嘞,姑娘放心吧,”人牙子應的痛快極了,“他們現在這樣拉出去也沒人要。”
這倒是大實話了。
在莊裡就被打了個半死,隨便收了點錢就讓人牙子帶走了,出來又被申椒揍了一頓,還有氣就不錯了,任誰看了都要擔心買回去虧本兒,哪裡會有人願意花錢?
申椒放心的走了,回去時看見個形容狼狽滿身傷痕的小乞丐,縮在巷子的角落裡,像是在等死,彆扭勁兒上來,又掏出一把銅板叫她去找個郎中治一治。
那小乞丐也不知怎麼想的,竟因此認定她是個好人,追著她跑了半天,一直往她腳邊跪,嘴裡說:“小姐,好心的小姐求您發發慈悲心腸,收下我吧,我願意為奴為婢,終身伺候您左右,隻要一口飯吃,一個地方住。”
申椒還得靠人賞飯呢,哪有地方給她。
見她鬨個沒完,索性趁著四下無人將她往牆邊一踹,扯著她的頭發柔聲道:“真是可憐,你求我收留?要我救你是嘛?可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就因為你覺得我好心?彆逗了,我看你這麼狼狽本想打死你省的礙眼,但殺人又太過無禮這才給你錢,你若是懂事,就該去好好捯飭捯飭自己,再糾纏不清,我割了你的舌頭、劃爛你的臉、將你這雙漂亮的眼睛剜去泡酒喝!”
左手戒指中的刀刃被指甲撥出,在那乞丐眼前晃過。
她能看見申椒飽滿紅潤的指肚和掌心清晰的紋路,每根指頭都養的豐腴白嫩漂亮的很,和廟裡神像的手一樣,卻不像神像那麼冷,貼近臉時有股熱乎乎的好聞藥香氣,牽起來也肯定是舒服又溫暖的,像阿娘一樣,聲音也那麼溫柔,怎麼會不是個好人呢?
頭皮被拉扯的很疼,她又聽見那個溫柔的聲音貼在她耳側說:“知道了嘛?”
小阿暮點了點頭,綠瑩瑩好像裝著一片山林的眼睛盯著那刀尖上的寒光,一眨不眨,她想起了家鄉夜空裡的啟明星。
躺在老樹碩大的枝乾上,能一眼看到的……啟明……星……
申椒滿意的鬆開手,正欲走,那小乞丐卻一下子倒了下來,砸在她的腳邊。
胸膛微弱的起伏著,還有氣。
“還帶訛人的?”
申椒真是驚了,踢了踢她也沒見醒,真是晦氣。
很嫌棄的提著後背的衣裳把她抓在手裡,朝前走去,銅板散了一地。
申椒:……好麻煩哦。
不太快樂的又把她丟下撿了撿,尋了個看起來人不錯的醫館,交了一宿的錢,而後揚長而去。
殺人怪無禮的,還是看她被布包起來好。
申椒心說:如果薛順樂意出錢,她倒不介意打死那兩個東西。
折騰這麼一趟,回去時薛順已經下學了,申椒直接回蓼莪院去見他。
“怎麼樣?”沒等她說話,薛順就開門見山的問。
申椒點頭:“奴婢都查清楚了……”
頂著薛順期待的目光,申椒有點尷尬道:“的確是意外。”
薛順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又聽申椒說:
“但這意外與公子關係不大,全是他二人心虛所致,當初鐵葉欺辱公子,他們二人沒少在後麵出謀劃策,連去偷公子手中那把扇子玩的事也是他們的主意,二人又與鐵葉有些男女之情。
見公子計較起來,怕鐵葉供出他們,害他們也受責罰,就想著力氣重點兒乾脆將她打昏過去,誰知一不留神就將她打死了。
他們不敢說出真相,就任憑汙水全都倒在公子身上,如今二人正在人牙子家中的倉房中,是否要奴婢將他們帶回來,還公子清白?”
薛順這幾年也沒少猜測當初的事,也希望那不是自己的錯,可真的聽到了,又覺得荒唐。
“就因為……怕我責罰?”薛順似笑似哭的咧開嘴巴。
申椒說:“是,他們同奴婢說,當時就是不想挨打,真不是故意的,而且行那種苟且之事,被人知道也得不了好,所以就……”
申椒沒有繼續說下去,再之後怪沒勁的,那兩人開始求饒,互咬。
安泰說是旺兒給他使的眼神。
旺兒說是安泰鼓動他加入兩人當中。
安泰說偷窺都是旺兒的主意。
旺兒說他是太想鐵葉。
亂七八糟的叫人惡心,說到最後那個旺兒竟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給鐵葉哭上喪了,口口聲聲鐵葉沒死他也不會變成這樣,如今或許都可以求十七公子配婚了,興許孩子都有了,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也不知打人時哭了沒。
申椒想了半天也沒看透他是真難過還是瘋了,更想不通薛順要如何把一個姑娘配給兩個男的,索性一人一棒子打暈了事。
饒是如此薛順也覺得荒唐的很,那時他們才多大,又不是像他似的沒法選,乾嘛要做那種事,還為了隱瞞不惜殺人……
更荒唐的是,一天就能查清的事情,他卻頂了這壞名聲好幾年。
真是誰也沒想到,還是誰都不在意?
腦子裡亂糟糟的,薛順起身道:
“我去躺會兒,你也去歇著吧。”
“是,”申椒屈了屈膝又問,“那兩人……”
“讓我想想。”
“是。”
申椒這才退出去。
吃了些東西,還去洗了個澡,抱著被子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第二日精神百倍,起的很早,跟薛順那死人一樣的臉色一比簡直鮮活的不能更活。
尤其是薛順給了她銀子以後,申椒就更有力氣了。
至於那兩個人,想了一晚上的薛順說:“算了,他們該死,我也不無辜,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他都不在乎申椒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就是難免有點可惜,失去了一個合理發脾氣的機會。
不過他還是讓申椒拿些銀子,再去一次,囑咐人牙子將那兩人賣到最下等的去處。
聽著倒也解氣。
申椒下山時又搭上了送時蔬瓜果的牛車,還是那個好心的大爺,姓李,都叫他李老伯,申椒給他錢他仍不要,所以她翻了翻口袋找出一盒薛順不愛吃的糖,這倒是收了。
於是她便揮彆了李老伯,往人牙子那裡去了,誰知那兩人竟然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