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在鐘粹宮一待,便是小兩個時辰,轉眼間天色將暗,一旁的太監連忙出聲提醒道:“殿下,薛大人,現在已經是申時未刻了。”
這一下午的時間,在薛虹這個人形史書查閱器的幫助下,許多太子原本拿不定主意的折子也迅速的批閱完成了。
原本堆積如山的折子,隻剩下十幾本茲體事大的折子還沒有動。
“景瑜,真是多虧了你啊,要不然光靠我自己去翻閱典籍資料,不知道要批閱到什麼時候去。”
薛虹抬起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隨即道:“殿下慧眼獨具,每件事的處理都恰到好處。臣不過是替殿下節省了些許查閱書籍的時間,微不足道。
如今已是申時未刻,臣若再留在宮中,恐於禮不合。”
太子看了一眼外麵天色還亮著呢,想要再留薛虹一會兒,大不了今天他陪著薛虹一塊在景陽宮後禦書房裡來個抵足相眠。如此也不怕彆人說閒話。
可薛虹聽到太子的話後,瞳孔巨震,隨即露出感激之色,但還是堅持道:“殿下登基在即,此事到底於禮不合,恐落人閒話,為殿下沾惹不必要的麻煩。
若是殿下不嫌臣愚鈍,明日,臣再前來拜見便是。
況且離家多日,對家中老母、妻兒甚是掛念。”
其實薛虹堅持不肯留宿宮中,除了擔心死後被鉤子文學找上外,主要還是擔心引起隆慶帝和太子的不滿。
這這東西都是一樣的,覺得你好時百般都好,厭惡你時五十年前的事都能翻舊賬!
更何況向來後宮之內,秘聞八卦最多。
薛虹可不想做那瓜田李下之事,徒惹麻煩。
……
緊趕慢趕,終於趕在門禁之前跨過了乾清門。乾清門便是連接後宮和前朝的地方。
出了乾清門後,某種程度講就算出了皇帝的家了。
到了這裡就屬於辦公場所,也時常有官員夜裡在這裡加班。
薛虹正往文華殿方向走去,準備出東華門回府,剛剛路過文淵閣,便碰見了兩名熟人。
“晚輩薛虹,見過嚴閣老、王侍郎。”
薛虹麵前兩人正是嚴唯忠和王子騰二人,看兩人來的方向似乎剛剛從太醫院出來。
王子騰跟在嚴唯忠後麵,大概距離一步的位置,姿態恭敬,此刻看向薛虹身上的那身補服神色複雜。
眼前的青年剛過而立,馬上便要和自己平起平坐成為侍郎了。
太子對此壓根就沒打算掩飾,就差明說了:這坑就是給薛虹留的。
對此百官也沒啥太大意見,哪怕是政見不合之人,也很難對薛虹有什麼太壞的感觀。
一來,人家功勞累的確實夠多了。要不是給爹娘和媳婦瘋狂加誥命,這會兒因軍功封個伯爵恐怕都不為過了。
二來,薛虹無論對誰,都是恭敬有禮,哪怕意見不同也會給足麵子,鮮有與人爭吵紅臉的時候。
能力強、功勞高、人緣好。
短短幾個月不見,嚴唯忠的模樣又蒼老了許多。原本的發色是黑白摻雜,精力也比現在要強許多。
可如今的嚴唯忠,須發皆白,眼裡也滿是疲憊之色。
很顯然,隆慶帝對南方下手,割了東林一脈不少肉。
嚴唯忠敢怒不敢言,還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寄希望於太子登基後情況會有所好轉。
嚴唯忠看著麵前身姿挺拔的薛虹,誇讚道:“此番小薛大人前往兩省賑災,又是一筆不小的功勞啊,
又有黃老大人留下的底蘊,和令師林尚書的照料,更與王尚書之子為友。
能力出眾,朋友遍布朝野,真是年輕有為。日後的仕途必然一帆風順,真是可喜可賀。”
薛虹臉上的笑容不變,眉眼微抬,當即回複道:“哪裡值得賀喜呢?兩省災情雖解,卻也是托陛下、太子的洪福,如閣老、家師這樣的前輩在朝中運籌帷幄。
也是兩省的地方官員運作協作,也是萬民的傾力相助。
虹隻不過是代陛下傳個旨而已,不敢言功。
至於閣老您所說的,朋友遍布朝野,仕途一帆風順,您應該是說錯了。
晚輩最大的靠山便是聖上和太子殿下。
聖天子在朝,賞罰分明,隻要用心為陛下、為朝廷、為萬民辦事,就會仕途順利。”
嚴唯忠見自己夾針帶蜜的一句話,被薛虹輕描淡寫的破了,也不意外。
畢竟薛虹的能耐所有人有目共睹。
但薛虹到了山西一趟,就把自己剛剛收到麾下的八大晉商搞的和自己不是一條心,這口氣不出不行。
“哈哈哈哈!不服老不行嘍,哪裡像你們年輕人,還是那麼有衝勁。到了老夫這個年紀,就是愛嘮叨。”
“哪裡?嚴閣老為陛下為朝廷鞠躬儘瘁,數十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於我等晚生後輩而言乃無價之寶。
隨口一吐便是金玉良言,值得我等晚輩奉為圭臬。
嚴閣老願意指點晚輩一二,晚輩開心尚且來不及。”
薛虹說的的的確確是實話,沒有半分摻假。
能做到六部尚書職位的,哪一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即便嚴唯忠不是和薛虹一個陣營的,但平時多接觸,揣摩揣摩對方的心思,也可以為薛虹帶來極大的提升。
嚴唯忠就這麼站著,看了薛虹一會兒,眼裡的惋惜與羨慕之色不斷的流轉:“如海倒是好運啊!!晚年撿到你這麼個衣缽傳人。”
“晚輩才是幸運,蒙家師恩遇。嚴閣老,天色不早了,恕晚輩失禮,先行告退。”
說完後,薛虹又對著二人分彆拱手一禮,轉身直奔東華門而去。
嚴唯忠看著薛虹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已經晚了,小娃娃成了氣候了。此後三十年,怕是沒人能製橫得了此人了。
不得不說,王侍郎,你妹夫家運氣果真通達,不過可惜……眼光差了點,也缺了點腦子。”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下去後,首輔的位置應該是單守才或者王華二選一,兩人之後再下來便可能是林如海。
而林如海之後,恐怕便是這個叫薛虹的年輕人了。
一門雙探花,一門雙首輔!
這種親戚自己怎麼碰不到??最牛逼的是居然被賈家自己玩到斷親了?也真是厲害了。
王子騰浮現尷尬之色,躬身道:“閣老說的是。如今川貴湖廣等地匪患橫生,多年未曾剿滅。
如今太子殿下有意派兵清剿鎮壓,下官……想要自薦到地方去鎮壓匪患。”
嚴唯忠回過頭來,看向王子騰,眼底的譏諷之色毫不掩飾:“隻聽過外官擠破腦袋想進京的,還從沒聽過京官堂堂侍郎想要外放的。”
可王子騰這也是被逼的實在沒辦法了。
身上是掛著個京營節度使,可空有其名。擼與不擼,那就是隆慶帝和太子一句話的事兒。
勳貴一脈的情況王子騰現在終於算是看明白了。
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是助力,全是拖後腿的!!
這種情況與其在京裡被活生生困死,還不如出京搏一搏!
官職高有什麼用,說到底手裡分毫權利沒有。隻是個花花架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