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州莊派服飾廠位於築基路拱宸橋,占地廣袤規模頗為可觀;而他的前身正是臨州紡織二廠,這裡也是沈一弦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自從沈一弦口中聽到那個服裝廠組長的齷齪行徑後,最近一段時間,每到傍晚袁景燦便會驅車悄然抵達服裝廠周邊,而他的目標也十分明確 —— 讓那個曾對沈一弦動手動腳的生產組長項幼軍揪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既然短期內對溫啟銘束手無策,袁景燦便想著先拿項幼軍開刀,權當是出一口心頭的惡氣,也順便替沈一弦討回些利息。
在經過連續幾天的盯梢後,項幼軍的日常行蹤已被袁景燦摸得一清二楚。
下班的時候他喜歡混在女工群裡,假借著談工作的幌子揩女工的油,女工們一個個對他避如蛇蠍,卻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隨後,項幼軍便會誌得意滿地駕車前往一個老舊小區,袁景燦幾經打探發現他居然在這小區裡養了個年輕嬌俏的小三。
袁景燦見過這女人幾次,她整日裡遊手好閒卻穿金戴銀,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隨後袁景燦隻是稍微向廠裡的老職工們透了點口風,有些老職工們便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出口般紛紛倒起了苦水。
原來前些年國企改製的時候,項幼軍等人與廠長朱金土狼狽為奸,肆意打壓工人,以近乎白菜價買斷了大批工人的工齡,還趁亂侵吞了巨額國有資產。
事後朱金土為了獎賞項幼軍的“忠心”,同時也為了堵住他的嘴,不但給他升了職,私底下更是沒少塞紅包。這事在廠裡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對他們無可奈何。
袁景燦掌握這些信息後心中已然勾勒出了初步的計劃。隻是當下他手頭還欠缺能將項幼軍一舉扳倒的直接鐵證。
再者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把他送進監獄,也未必能讓他傷筋動骨。就憑他犯下的這幾項罪名,往多了算充其量也就判個八年十年。可他這些年搜刮的錢財足夠他的家人在他服刑期間肆意揮霍,等他刑滿釋放回來依舊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袁景燦想要的是讓他嘗嘗趙大忽悠所說的:“人活著,錢沒了”的滋味。
正當袁景燦思索怎麼給項幼軍設局的時候,一個江湖郎中闖進了他的視野之中。
這江湖郎中是個長相猥瑣、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不過他每天都把自己裝扮得仙風道骨,在服裝廠附近的幾條街巷晃悠徘徊,擺出一副願者上鉤的架勢。
還彆說,單看他這副行頭打扮,倒真有幾分唬人的架勢。
袁景燦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著一襲老式長衫頭戴瓜皮帽,正與一對年輕夫婦滔滔不絕地交談著什麼。
那男子拿捏著老中醫的腔調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瞧二位麵相,命中本有貴子降臨,隻是受了些許濁氣侵擾,才遲遲未能得償所願呐!”
年輕夫婦一聽眼中頓時燃起希望的火花焦急地問道:“大師,那可有破解之法?”
老中醫模樣的男子見狀不慌不忙地微微頷首,緊接著他從身旁的布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造型古樸的藥瓶神秘兮兮地說道:“我這有祖傳的‘送子靈丹’,專門調理身子清除濁氣。隻要按時服用定能助二位喜得麟兒。”
夫婦倆聞言對視一眼,猶豫片刻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那這藥怎麼服用?”
男子瞬間神色一凜鄭重其事地說道:“這服藥可有講究,每天必須在子時正點服用,而且服藥後三天內,不準生病,不準夫妻恩愛,飲食也得清淡,否則藥效就會大打折扣。”
年輕夫婦聽聞這一連串嚴苛的要求不禁又猶豫躊躇起來。老中醫看出了他們的心思,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二位放心,如果按照我說的做,最後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了女兒,我全額退錢!這麼多年來,我憑借這藥,幫不少夫妻圓了生子夢,口碑那是沒得說。”
夫婦倆又思索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買下了中年男子手中所謂的“神藥”。
自從這天起,袁景燦便悄然改變了跟蹤方向,將目標鎖定在了這個江湖騙子身上。而在隨後的幾天時間裡,袁景燦連續目睹他將這一套騙人的把戲反複上演。
這江湖騙子深諳人心的弱點,憑借著巧舌如簧的吹噓、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及看似真誠的偽善麵孔,屢屢突破人們的心理防線。其得手的頻繁程度,更是令人咋舌不已。
有一次,騙子又鎖定了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正獨自一人在街頭巷尾的電線杆旁徘徊,目光在那些張貼得密密麻麻的小廣告上急切地搜尋著,還時不時地掏出手機對照廣告上的聯係方式。
騙子心中暗喜,趕忙整理了下衣衫臉上擠出一副關切的神情搭話道:“這位大哥,我看您這神色間透著一股哀愁,可是為了子嗣之事憂心嗎?”
中年男人此刻正被求子無門的困境折磨得六神無主,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詢問忙不迭地連連點頭。緊接著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機警地朝四周迅速掃視了一圈,確認無人關注後才稍稍湊近壓低聲音問道:“大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都快愁死了,我之前已經把能試的法子都試了個遍,可至今都沒個結果!”
江湖騙子見魚兒已然上鉤,於是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藥瓶,隨即唾沫橫飛地又是一番吹噓。
中年男人被這一通天花亂墜的吹噓迷得暈頭轉向,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了藥。
又有一次,江湖騙子看中了一對新婚不久的小夫妻。這對夫妻衣著光鮮亮麗,渾身散發著富貴的氣息。騙子見獵心喜,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熱情洋溢地說道:“二位這長相、這氣質,哎呀呀,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我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各式各樣的夫妻見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像二位這般登對的,那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說著,他微微眯起眼睛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番二人的麵容後繼續說道:“瞧二位這麵相可是典型的福澤深厚之相啊,眉梢眼角透著喜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日後定是多子多福、子孫滿堂。隻是……”他故意拖長了音調,賣起了關子。
小夫妻聞言心中既欣喜又滿疑惑,不禁追問道:“隻是什麼呀,大師?您就彆賣關子了!”
騙子知道時機已然成熟,不禁心中暗喜,不過臉上卻瞬間換上了一副惋惜的神情,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隻是眼下稍微有些小阻礙,您二位命中的貴子被些許陰邪之氣給耽擱了,暫時還尋不到來的路。不過彆怕,有我這藥在!這可是我們家凝聚了幾代人的心血的祖傳秘製,專門針對二位這種情況。隻要按時按需服用保準能讓貴子早日降臨。”
小夫妻原本對他這一番說辭將信將疑,但當聽到騙子拍著胸脯保證生不出兒子就退錢時,二人心中不禁一動。這藥錢相較於自家的經濟實力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就權當是花點小錢買個希望吧!在短暫的猶豫後,兩人還是掏出錢包買下了藥。
然而再精妙的騙術也有被識破的一天。就在袁景燦留意到這個騙子的第四天傍晚,一個麵色陰沉的中年男人氣勢洶洶地直衝著騙子奔來。他的右手緊握著一個藥瓶,嘴裡更是扯著嗓子大聲嚷嚷:“你個天殺的騙子!早前花言巧語保證吃了藥能生兒子,我老婆按你的吩咐老老實實把藥吃了個精光,卻連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趕緊的,把錢退給我!”
周圍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紛紛駐足,眨眼間就圍攏過來一大群人將騙子和那男人圍在中間,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人圈,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這二人身上,滿是好奇與探究。
然而騙子臉上依舊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情。他先是微微抬起雙手向下輕輕壓了壓,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接著眯起眼睛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兄弟,您先彆著急上火。您也知道,這服求子的藥那講究可多了去了,從服藥的時辰到日常的飲食等等都是有嚴格規定的。您好好想想是不是在服藥期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男人被他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隨即他皺起眉頭開始仔細回憶,過了片刻,他語氣帶著幾分不太確定地說道:“好像……是有那麼幾天,家裡來了客人,一時疏忽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
騙子一聽心中暗喜,臉上卻依舊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趁熱打鐵道:“這就對了嘛!我就說這藥的藥效向來靈驗得很,怎麼會無緣無故出問題呢!不過您放心,我既然之前答應了退錢,那肯定說話算話。”
說著他掏出一遝鈔票,數也沒數就徑直遞給男人,還一臉關切地叮囑道:“兄弟,這次就當是個教訓,以後可彆再因為一時大意誤了事。”
男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鈔票,雖然心裡依舊窩著一團火,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由頭發作,隻能悶哼一聲撥開人群默默地離開了。
周圍的人目睹了這一幕紛紛交頭接耳,你一言我一語地感歎這騙子竟還有幾分“道義”,居然真的把錢給退了回去。騙子見狀立馬又精神抖擻地開始向圍觀的人群推銷起他的藥來,言辭間儘是蠱惑。
混跡在人群之中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袁景燦心中卻如明鏡一般。他深知這江湖騙子看似高明的騙術,實則無非是把概率學的那點門道玩得爐火純青,再佐以扯虎皮拉大旗式的心理學技巧,專挑人們求子心切、病急亂投醫的心理弱點下手。而在連續幾日見證了這騙子的種種騷操作後,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袁景燦心中悄然變得清晰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