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刺眼的光線消失了,地宮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沈青瓷的指尖還殘留著霍世襄背上傷痕的觸感,黏膩、冰涼,像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蜿蜒爬過她的心頭。
“逃不掉……逃不掉……”霍世襄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嘶啞而絕望,每一個字都像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帶著無儘的詛咒。
突然,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
“轟——”
沈青瓷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掀飛,身體重重地撞在牆上。
碎石、塵土、木屑……像暴雨般傾瀉而下,幾乎將她掩埋。
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她,肺裡像塞滿了燒紅的炭火,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
“咳咳……世襄!”沈青瓷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像被巨石壓住,動彈不得。
她隻能用儘全力呼喊著霍世襄的名字,聲音卻被爆炸的轟鳴聲淹沒。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
是霍世襄!
他不知何時掙脫了開來,竟然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的爆炸衝擊。
沈青瓷看見他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後背,此刻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死死地拽住沈青瓷的手,將她從廢墟中拖了出來。
“走……”霍世襄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他眼神中的堅定卻如同燃燒的火焰, “回古董店……”
沈青瓷來不及多想,也顧不上身上的傷痛,反手緊緊抓住霍世襄的手,兩人跌跌撞撞地朝著古董店的方向衝去。
身後的地宮在爆炸中徹底坍塌,滾滾煙塵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緊追在他們身後。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離死亡更近一步。
終於,他們衝進了古董店。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沈青瓷的心猛地沉入了穀底。
古董店裡一片狼藉,原本擺放著古董的架子東倒西歪,碎瓷片、古籍殘頁散落一地。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陸慕雲站在古董店中央,他的手裡拿著一麵青銅古鏡。
那麵鏡子,正是之前沈青瓷在霍家老宅看到的,用來封印霍世襄亡妻靈魂的那麵鏡子!
而那張被撕成碎片的古董婚書,此刻竟然被陸慕雲一片片地嵌入了青銅鏡的邊緣。
隨著最後一片碎片被嵌入,青銅鏡的鏡麵突然泛起一陣詭異的光芒。
光芒中,一個模糊的場景漸漸浮現出來——
那是1937年的上海,百樂門舞廳。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奢靡的音樂聲中,人們沉醉在歌舞升平的幻象裡,絲毫沒有察覺到戰爭的陰影已經悄然逼近。
舞池中央,一對男女翩翩起舞。
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英俊而冷漠。
他緊緊地摟著女人的腰,眼神中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
女人穿著一襲華麗的旗袍,美麗而脆弱。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哀愁,眼神中卻閃爍著一種決絕的光芒。
那對男女,赫然是年輕時的霍世襄和沈青瓷!
突然,霍世襄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造型奇特的青銅羅盤,上麵刻滿了複雜的紋路和符號。
他毫不猶豫地將羅盤按向了沈青瓷的心臟!
“不——!”沈青瓷驚恐地尖叫起來,但她的聲音卻被淹沒在喧囂的音樂聲中。
羅盤嵌入了沈青瓷的心臟,她的身體瞬間僵硬,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霍世襄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這次,你逃不掉了……”
鏡麵中的景象消失了,青銅鏡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去。
沈青瓷呆呆地站在原地,渾身顫抖。
她終於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前世今生,而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沈青瓷喃喃自語,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你看到了什麼?”霍世襄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他想要去扶沈青瓷,卻被她一把推開。
“彆碰我!”沈青瓷尖叫一聲,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了霍世襄。
她驚恐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魔鬼。
突然,沈青瓷的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畫麵。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沈青瓷手裡拿著一個銅製懷表,狠狠地砸向霍世襄!
“砰”的一聲,懷表砸在了霍世襄的頭上,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但更令人震驚的是,懷表竟然砸碎了霍世襄手中的時空羅盤!
羅盤的核心,那個控製時間流動的關鍵部件,竟然裂成了碎片!
然而,霍世襄並沒有放棄。
他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一點一點地將那些碎片重新拚合起來!
他的手指被碎片割得鮮血淋漓,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沈青瓷這才明白,原來霍世襄早已知曉轉世的真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她永遠囚禁在這個輪回之中!
“你不是她的替身……”陸慕雲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嘲諷和憐憫, “你是……他親手製造的,囚籠的閉環!”
陸慕雲話音剛落,沈青瓷就感覺脖頸處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摸到了一片粗糙的凸起。
那是她出生時就有的胎記,一個形狀奇特的紅色烙印。
此刻,這個烙印竟然像活過來一般,化作一條條血紅色的細線,沿著她的脖頸,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
“啊——”沈青瓷痛苦地尖叫起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無數根細針紮穿,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霍世襄突然暴起,一把將陸慕雲推向了那麵青銅古鏡!
“不——!”陸慕雲驚恐地尖叫起來,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青銅鏡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瞬間將陸慕雲吞噬了進去。
鏡麵上的裂紋像蛛網般蔓延開來,最終“砰”的一聲碎裂成無數碎片。
霍世襄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那血,竟然是黑色的……他死死地盯著某個方向,將沈青瓷護在身後,用儘全身力氣低吼著。
“她……是我的……”
黑血,像一條條不安分的蚯蚓,從霍世襄的嘴角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那黑,不像是汙濁的血,倒像是從地獄深處湧出的墨汁,帶著腐朽和絕望的氣息。
“咳……咳咳……”霍世襄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他死死地盯著前方,他將沈青瓷緊緊地護在身後,用自己的身體築起一道防線,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守護著自己最後的領地。
“每輪回一次,我失去的就更多……”霍世襄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無儘的痛苦和無奈。
突然,他手腕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自殘疤痕,像是活過來一般,開始瘋狂地蔓延。
它像一條條黑色的藤蔓,迅速爬滿了他的手臂,然後是他的脖頸,他的胸膛,他的後背,最終覆蓋了他的全身。
那些黑色的紋路,竟然和沈青瓷脖頸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扭曲的“囚”字,像一個個無形的枷鎖,將霍世襄牢牢地束縛住。
就在這時,那麵已經碎裂成無數碎片的青銅古鏡,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聲。
一聲巨響,碎片四處飛濺,仿佛一顆炸彈在古董店裡爆炸。
原本已經消失的時空漩渦,竟然再次出現。
而且,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不清的,而是清晰地展現出四個不同的場景:
南京,一座陰森的古宅,庭院裡種滿了血紅色的曼陀羅花,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腐朽氣息。
北平,一座幽深的地宮,牆壁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女人的哭泣聲。
重慶,一個戰火紛飛的碼頭,人們驚恐地逃竄著,天空中回蕩著淒厲的防空警報聲。
香港,一間華麗的彆墅,落地窗外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房間裡卻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這四個場景,赫然是沈青瓷前世經曆過的四個輪回之地!
它們就像四個巨大的囚籠,每一個都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沈青瓷看著這些畫麵,渾身顫抖。
她終於明白,這不僅僅是輪回,而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一個永無止境的詛咒!
突然,她發現霍世襄的瞳孔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他的左眼,瞳孔變成了純黑色,深不見底,仿佛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而他的右眼,瞳孔卻變成了純白色,空洞無神,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黑白雙瞳,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同時出現在霍世襄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既詭異又可怕。
他似乎正在進行著激烈的內心鬥爭,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體內撕扯著,讓他痛苦不堪。
“去北平地宮……毀掉契約……”霍世襄用儘最後的理智,斷斷續續地說道。
他的聲音嘶啞而微弱,幾乎被淹沒在古董店的嘈雜聲中。
他伸出手,想要將沈青瓷推向時空裂縫的邊緣。
他希望她能夠逃離這個詛咒,獲得自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沈青瓷的時候,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住了。
他的左眼,那隻黑色的瞳孔,突然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下一秒,他的手指猛地收緊,竟然死死地掐住了沈青瓷的咽喉!
沈青瓷隻感覺呼吸一窒,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瞬間席卷了她。
她拚命地掙紮著,卻無法掙脫霍世襄的鉗製。
霍世襄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那笑容,冰冷而殘忍,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
“你……逃不掉的……” 他貼近她的耳邊,聲音低沉而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