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人,林思成自認為,既便泰山崩於麵前,他也能做到麵不改色。
除非泰山砸到了腦袋上。
就像現在。
“鬆手!”
他一聲冷喝,女助理和工作人員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鬆開手,壺就到了林思成手裡,又聽“喀喀”兩聲,瓷壺進了囊匣,又“啪”的合上了箱蓋。
林思成動作太快,且一氣嗬成,根本沒有給老爺子反應的機會。
他不明所以:“林思成,你乾什麼?”
“二燒瓷,釉麵有鈾!”
他眼睛一突:“哪個鈾?”
“鈾黃的鈾!”
林長青一個激靈,直愣愣的盯著林思成。
鈾黃本就是顏料,因為能產生類似夜光效果的“放射性熒光”,所以少數的壁畫和古陶瓷修複中,會用鈾黃還原曆史色彩。
也不止一次用過,林長青很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也知道:鈾黃不管是與青料、還是藍料中和,都會混合成綠色。
所以,這隻瓷壺才會泛綠。
他也更清楚,這東西有什麼危害:這可是造核彈的東西,想像一下?
“測年儀器呢,怎麼沒檢出來?”
林思成咬住牙:“還加了貧鈾,正處於半哀期!”
瞬間,林長青臉色灰白:“走!”
林思成搖搖頭:“我離得遠,沒事!”
有釉麵阻隔,有害射線的穿透距離不會超過十公分。放射性氣體的有害距離也基本在二十公分之內。
他確實沒啥事,但老爺子抱著壺,整整看了一個小時。
一想起來,林思成就恨不得把那對客商當場弄死……
“你快去洗,不要用力搓。還得喝水,儘可能多喝,但千萬不要催吐!”
林長青黑著臉,抓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就跑。
這些他都懂:儘量多喝水,用來中和吸入體內的汙染物質。
而且要儘快將所有裸露在外的身體部位洗一遍,比如臉,脖子,手腕。
老爺子走後,林思成拿過爺爺的手機,唰唰就是一條短信:小顧,市文物公司有人詐騙,涉額金額上千萬……我和思成都在,你多帶點人,要快!
往桌上一扔,再拿起自己的手機:顧明,想辦法聯係交大二院放射病科,咱爺在市文物公司鈾中毒了,趕快派救護車……要快!
其他人還懵懵懂懂。
他們不知道林思成說的是哪個“鈾”,隻以為是釉。更不知道,二燒瓷是什麼瓷。
白總站起身:“小林,怎麼回事?”
林思成收起手機:“壺是假的!”
怎麼可能?
白總瞪著眼睛:“那林教授呢,怎麼走了?”
“他沒走,他是去洗臉:釉料中有毒,更有放射性物質!”
白總一臉錯愕,其他人更是一臉懵逼,除了兩位客商。
聽到“輻射”兩個字的時候,兩人明顯有一個後仰的動作。
這是極度震驚,極度愕然之下,身體做出的自然反應。
兩人還對了個眼神?
然後,其中一位當即站了起來:“說我古董有毒,你發噏風吖?”
聽到這一句,林思成臉都綠了:之前還不敢確定,但看他反應這麼大,老家口音都飆了出來,絕對百分之百。
我操你媽。
“小林,不可能吧?”白總也不太信,“過了那麼多儀器,做了那麼做檢測,要有問題早測出來了?”
“白總,儀器不是萬能的,不然所有的文物部門、文物專家早改行了,還要什麼眼鑒?”
“這夥王八蛋在釋料中加了鈾黃,可以加速碳原子衰變,所以能騙過碳14測年。
但因為鈾黃相對穩定,衰變過程中釋放的能量太少,騙不過熱釋光,所以他們又加了活躍性較強、半衰期較長的貧鈾!”
“什麼是貧鈾,造核彈的……衰變會釋出氡氣和其它衰變物,會隨著呼吸進入體內,持續且長期釋放能量……”
頓然,林思成想起老爺子抱著瓷壺,幾乎一個小時沒離手。不誇張,他恨不得把那個假香港人的那張臉砸成稀巴爛。
他猛呼一口氣,努力的控製著怒火:好歹兩世為人,要鎮定,要冷靜。
每逢大事有靜氣……吸氣,吸氣。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呼氣,呼氣!
白總張著嘴,不知所措。
他再不懂,也知道鈾是什麼,也知道什麼是放射物,什麼是長期釋放能量。
但他不信。
也彆說是林思成,就是林教授親口這樣講,他也不會信:古董而已,怎麼和原子彈扯上了關係?
客商更是像炸了毛的貓,跳了起來:“細佬,你顛得啦,當這是演電影?又坐飛機,又過安檢,什麼毒測不出來?”
檢測個屁?
去年,間諜走私濃縮鈾,整整兩公斤,就藏箱子裡,大搖大擺的出了大毛海關,進了格魯吉亞。
而且兩國還處於戰前狀態,關係極緊張,查的不是一般嚴,但為什麼沒查出來?
因為現階段,相關的檢測儀器壓根就沒有普及……
身後的跟班也站了起來,拎起箱子:“白總,你們沒誠意的啦,這生意我們不做了!”
“你說不做就不做?”
林思成伸手一指,“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一聽報警,兩個人猛的愣住,又驚又疑。
然後,突然就往外衝。
想跑,你跑一個試試?
橫跨一步,林思成攔在了過道裡。
兩人對視一眼,客商往斜刺裡一衝,跟班舉起了箱子,向林思成砸來。
忍了這麼久,林思成哪會沒有準備?
他順手抄起沙發邊的方凳。
就那種放在兩座沙發中間,供翻譯或秘書坐的那種。體積很小,卻很沉。
猛一矮身,躲過箱子,他用力一揮。
“砰”,跟班的腦袋和凳子狠狠的撞在一起,眼睛一翻,連聲慘叫都沒發出來,就倒了下去。
客商已跑出去了七八米,已經握住了門把手。
“咚”,一聲巨響,凳子砸上了門板,客商嚇的一縮腦袋。
將將拉開門,門上倒映出一個身影,像是飛了起來。
然後,客商感覺自己被火車撞了一樣。
一腳踹倒,林思成翻身騎了上去,眯著眼睛咬著牙,左一拳,右一拳。
“咚~”去他媽的冷靜?
“咚~”去他媽的鎮定?
“咚~”去他媽的有靜氣?
老子活了兩輩子,還要受這個窩囊氣?
一接待室人,被驚的口瞪口呆。
每挨一拳,客商就慘呼一聲,跟殺豬一樣。
跟班躺在過道裡,雙眼緊閉,一動不動。血跡順著頭發,滲進了地毯。
囊匣跌在不遠處,倒是沒摔開,卻砸出一個好大的坑。
白總想起剛才的那一幕:林思成堵住過道,跟班提起箱子就砸……
裡麵的東西上千萬,他怎麼敢?
霎時,白總臉色煞白,聲音發顫:“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