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蘭穿好衣服,已是午時。
清秋早已吩咐宮人將飯菜備好,莫蘭沒有胃口,隻喝了半碗鴨肉竹筍清湯,就擱了碗。趙禎道:“你想吃什麼,再讓司膳司做去。你早上也未用膳,仔細餓傷了胃。”
莫蘭道:“就是不想吃。”又笑道:“呆會出了宮,我們直接去郡公府可好?”
趙禎漱了口,道:“聽你的。”
郡公府前紮了燈棚,掛了千百盞花燈,連日燈火不熄。楚子夫早早候在大門處,跟家裡隻說是朝中同僚,旁人也並未起意。莫蘭穿著梨花白素錦棉袍,係著素白的馬麵裙,雖是極為淡雅樸素的樣式,用的布料卻是頂好,十分柔軟舒適。
她戴著風帽,將大半的臉遮去,趙禎從馬上將她抱下來,在她耳側輕歎了口氣,道:“你重了。”
莫蘭斜睨了他一眼,倒並未計較。楚子夫連頭也不敢抬,領著兩人從正門進了,繞過花園,穿過長廊,至自己書房,方行大禮。
房中燒著地龍,烘得極暖,又另設了幾隻錯金瑪瑙熏籠,裡麵燒著上等銀炭,有光而無焰,紅豔豔的燃著。
莫蘭取下風帽,露出芙蓉玉麵,道:“快叫母親和莫愁來。”
楚子夫聞著魂牽夢縈的淡淡香氣,並不敢直視,低頭應道:“是。”正要退出門去,卻聽趙禎說:“朕也出去避一避,免得你們說話不自在。”
因是子夫獨自住的小院,亦甚少有旁人來。
他將不緊要的下人均打發了出去,隻留了幾名貼身婢女在院裡伺候。他早安排莫愁與姨母在旁側小屋中候著,隻需使人去叫。
趙禎往後花園中走了幾步,方問:“莫蘭從前住在哪裡?”
子夫微微一愣,指著幾株禿枝掩映的小屋,道:“在那邊。”
待漸漸走近了,方見屋前有一方小池,裝著滿池清淩淩的水。池邊有幾座假山,山後種著幾株寒梅,暗香疏影,臨寒獨放。
有幾名青衫婢女正在花下玩鬨,見有人來,忙正了色,躬身請安。
子夫揮了揮手,眾人就一哄而散,全不見了蹤影。趙禎笑道:“這裡很清雅幽靜,合莫蘭的性子。”一轉臉,瞧著子夫道:“離你院子倒是相近。”
子夫腦中轟隆一響,生怕趙禎誤會,忙道:“臣先前並不住後院,成婚後方搬進來。”趙禎並不回話,子夫也不敢瞧他臉色,隻隨在身後慢慢挪步。
兩人悶聲走了半會,冬天日短,天已陰沉沉的壓了下來,因官家是微服,又是到自己府上,子夫甚是忐忑,遂小心道:“官家,外頭天冷,不宜久呆,不如回廳中暖和暖和。”
趙禎知他心事,亦不為難,隻道:“甚好。”
莫蘭雖有滿腔的話要說,卻也知道克製,瞧著天色已晚,就與母親莫愁道了彆,由婢女領著去前廳尋趙禎。
蘇且和立在廊下相候,見了莫蘭過來,忙道:“老爺,該回家了。”
待回到宮中,天已擦黑。
莫蘭本是悄悄兒出的宮,如今回來亦是靜靜的。清秋早在廊下翹首以盼,見莫蘭回來,懸著的心才放下,連忙將她迎入屋中,取了風帽,換了寢衣,用熱毛巾拭過臉,又呈上晚膳來吃了,方道:“才人剛剛出去不久,張婕妤和李美人就來了。”
莫蘭心裡一緊,忙問:“你怎麼回的?”
清秋替莫蘭卸下朱釵,口中道:“我說娘娘頭疼,正躺在榻上休息,不宜見客。”
莫蘭點點頭,又問:“蕙馥苑如何?”
清秋撅了撅嘴道:“想來是極熱鬨的,官家賞了許多東西,德妃又親自從尚宮局挑了宮人送去,尚美人很是得意呐。”停了停,又說:“娘娘這月沒有見紅,胃口也不好,該請禦醫過來診斷診斷,許是……”
莫蘭從妝盒中挑出一枚鎏金碧玉朱釵,正左右端詳著,懶懶道:“此事休得胡言,過幾日瞧瞧再說也不遲。”
第二日趙禎在福寧殿看書,廊下有內侍喚:“官家,清河郡王求見。”
趙禎忙放了書,道:“讓他進來。”
因八賢王病臥於榻,趙慶衣不解帶隨侍身側,官家聽聞,特下了旨意,令節時不必來宮裡請安。趙慶穿著朝服,亦是恭謹有加,先按著規矩行了大禮,方坐下,道:“官家近日龍體可安好?”
趙禎笑:“你倒不必操心朕,皇叔可大好了?”
趙慶道:“皇恩浩蕩,這幾日可下床走動,精神也好,一日裡倒能好好吃上半碗飯。”
趙禎欣慰道:“朕也放心了。”又問:“夫人可入宮了?”
趙慶回道:“已去德妃娘娘那裡請安了。”又跪下道:“臣除夕也未能入宮給官家請安,請官家治臣大不敬之罪。”
趙禎起身親自將他扶起,道:“皇叔寢疾,你躬親服侍,何罪之有?”
趙慶道:“謝官家恕罪。”
有宮人捧上茶來,兩人正敘著舊話,忽聽內侍急急道:“官家,旼華公主來了。”話還未落,旼華已然掀簾闖入殿中,嘴上道:“六哥哥,我做了飲子……給你嘗嘗。”說到後麵幾字,語氣陡然落了下去,她直眼瞧著趙慶,像是幾百年未曾見過一般。
趙慶痛楚難當,隻是當著眾人不好表露,強顏歡笑道:“公主萬安。”
旼華愣了愣,隨即浮起淺淺笑意,道:“六哥哥既有事,旼華先告退。”
待旼華去了,趙禎終是放心不下,顧不得趙慶在場,朝外喚道:“蘇且和。”
且和入殿,趙禎道:“你去跟著旼華公主。”
當日旼華尋死之事,趙慶也有所耳聞,亦是撕心裂肺。隻是自己成婚已久,當著官家的麵倒不敢失儀,遂強裝出一副淡淡模樣,當做未有察覺。
旼華從小千嬌萬寵,任誰的話也不聽,發起火來,連整個後宮也要抖上幾抖。她從殿中退出,心裡煩悶,將儀仗斥責開來,自己獨自穿過禦花園,往偏僻的宮室闖去。行至一片鬆林中,如針般的枯葉滿地,有風吹過,聽得鬆濤滾滾。
有宮人偶從此處經過,均被她喝得遠遠,趕命似的跑了。若大的林子,隻剩她一人立在其中,天地寂靜,鬆香撲鼻,似有什麼忽然盈入了心底,撲在空蕩蕩的胸上,她深深歎了口氣,眼淚就滾了下來。
許是因為天地廣闊,又隻有她一人的緣故,隻覺身上包袱通通放下了,竟能暢快的痛哭一場。從出生起,她就什麼都有。要什麼,隻要手指勾一勾,就有人自動奉上前來。清河郡王是她愛上的第一個男人,在還未分清男人女人,還不知道天倫人倫之前,她就愛上了他。
她以為,勾一勾手指,他就是她的了。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自己一輩子都隻能遠遠的瞧著他,半分也不能再靠近。
也不知哭了多久,心裡竟生出渾身暢然的感覺。天空忽然飄飄揚揚的灑起了雨花,她抬起頭,看著雨絲從天而降,落得她睜不開眼睛,心反而沉靜下來。
她就那樣站在雨中,知道該找個地方躲,才不會淋濕衣服,可是她卻一動不動,隻是站著,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
眼到之處忽然出現幾隻紅梅,再一看是紙傘上的畫。
她回過頭去,是清俊威武的麵容,隻聽他輕輕道:“要生病的,跟我回去吧。”那聲音好像有蠱惑的力量,讓旼華不容反駁。他替她撐著傘,自己卻站在雨外,兩人緩緩往前走著,心思各異。
她穿著大紅底子縷金牡丹緞麵長襖,立在青鬆之中,像是盛開極妍的薔薇,雖是滿身皆刺,卻異常的柔軟動人。平日裡無論她如何張牙舞爪,在蘇且和心裡她卻一直都隻是為了心愛之人跳入禦河的平常娘子。那日他從禦河中將她救起,她像隻小貓般縮卷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氣若遊絲,著實令人疼惜。
儀仗早已尋了過來,有宮婢拿著月華底綠萼梅披風,上前要替旼華裹上,卻被斥道:“我不愛這些。”
且和見她濕了半身,不禁有些逾越,接過披風親手替她係上,道:“你也該讓官家省心些。”
旼華倒似被說動了心,乖乖站著任他伺候。
將公主送至緋煙殿,且和正要告退,隻聽旼華道:“你衣服都濕透了,回去先換衣衫。”她的語氣溫柔又親切,與平日大不相同,使得且和微微一頓,隨即才道:“謝公主關心。”
待回到福寧殿,又有緋煙殿的宮人送了薑湯飲子過來,說是公主賞賜。那宮人親眼瞧著且和喝了,才回去複命。
自尚美人複寵,宮中妃嬪皆愛往蕙馥苑去,臨冬倒不計前嫌,來著不拒,通通閒話一番。趙禎對她亦是極為看重,日日必去瞧她,且對飲食膳藥等均要親自過目,以保萬無一失。
德妃更不敢怠慢,每日都遣人去給尚美人請安,問其所需所想之物,宮裡有的,總先撥給她用,宮裡若是沒有,也緊趕慢趕的從外邊弄了來,隻求她舒心。
一時間,風光無兩。
這日,趙禎宿在沉香殿,天還未亮,已有內侍在廊下叫起。他十二歲登基,少年成帝,隨著太後早朝慣了,每日皆在卯時起身。
尚寢局的內侍宮婢井然有序的進殿伺候,弄月從褥被裡直起身子,玉手撥開淡紫的帷帳,正欲說話,卻聽趙禎道:“彆動,天還早著,你再睡會。”
弄月垂下手臂,嬌聲道:“臣妾想伺候官家穿衣。”
她的聲音千嬌百媚般從帷帳後傳來,極為蠱惑人心。趙禎笑:“有一眾的人在,你儘管安心睡著。待天亮了,再起不遲。朕下了朝去蕙馥苑,你若無事也多去陪陪尚美人,她懷著子嗣,日日無趣得發慌。”
弄月心裡發酸,隻是不敢發作,輕聲回:“是。”
宮人伺候著趙禎穿了朝服、梳了頭發,又用青鹽洗了牙,方捧上幾碟點心。趙禎就著酥酪吃了青卷,正要去東宮早讀,忽聽見外頭有吵鬨之聲,隱隱有人道:“彆驚擾了聖駕。”
趙禎聽了,問:“怎麼回事?”
閻文應從外殿進來,跪至地上道:“仁明殿走了水,奴才早已遣了人去撲火,此時已救下了。”
趙禎行至廊下,見西邊天上火光猶亮,臉上變了顏色,慍怒道:“朕去瞧瞧。”
閻文應道:“官家,那兒油燒火燎的,又濃煙嗆鼻,若是傷了龍體,奴才可要作死了。”
趙禎瞪了他一眼,道:“囉嗦。”
因發現極早,火勢並不算大,從柴房燒起直到通鑒館,倒還未至南北二樓。待聖駕巡幸,火已澆滅大半,隻剩零星微火。
司籍司尚宮見官家駕臨,忙上前行大禮。
趙禎麵露憂色,望著黑煙滾滾,問:“可有人受傷?”
那尚宮回道:“因是半夜著火,並無人受傷。倒有個通鑒館的宮人因冒火進殿拿書稿,被火灼傷了眼,還請官家召醫女來瞧瞧。”
趙禎問:“書稿可都拿出來了?”
尚宮默語片刻,方道:“燒了一半。”
趙禎見通鑒館幾乎夷為平地,想著兩年來收集的籍冊竹簡、勞苦修撰的書稿均被毀於一旦,正是惋惜,又聽尚宮稟說書稿被救回一半,也算不幸中之大幸,遂問:“那宮女是何人?朕要好好賞她。”
尚宮道:“是通鑒館的掌籍宮女呂子非。”
趙禎嗯了一聲,隻覺耳熟,沉吟半會方憶起曾在莫蘭口中聽聞過,不覺恍然大悟,道:“閻文應,去禦藥院請禦醫來。”
閻文應機靈,忙使了人去,又道:“那壞事的宮人該如何處置?”
趙禎問:“可查清楚了?”
閻文應道:“是落燈的小內侍葷忘了熄火,昨晚上風又大,把燈架上的蠟燭吹落了,燃了書紙。”
趙禎知道他們敷衍自己,不過胡亂使個人出來做替罪羊,微微一哂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閻文應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隻覺背上被汗浸得濕涼,叩首於地不再說話。
此時天光大亮,趙禎望著滿眼廢墟,許久方道:“讓尚正局的人細細查明了,按著律法辦事。”
閻文應聽了,這才鬆了口氣,道:“是。”
趙禎瞥了他一眼,道:“起來吧。”
閻文應腿上酸脹,卻絲毫也不敢表露,穩穩的站起身來。
莫蘭向來貪睡,冬日又冷,更是起得晚了。至辰時,清秋正伺候著莫蘭穿衣,隻聽廊下有宮人道:“美人,仁明殿的綠兒娘子來了。”
莫蘭道:“進來吧。”
綠兒進了殿,不由分說,先雙膝一曲跪了下去,道:“娘娘,你可要救救子非娘子。”莫蘭心下一驚,問:“怎麼回事?”說著,胡亂將衣服穿了,扶起綠兒。
隻見她眼圈兒都紅了,傷心道:“昨兒半夜通鑒館著了火,子非不管不顧的往火裡去拿書稿,一出來,才發現眼睛看不見了……”
莫蘭心中憂慮,急道:“可叫了醫女瞧?”
綠兒哭道:“官家倒遣了禦醫,但他們還未仔細瞧,就有宮人來,說尚美人肚子疼,把禦醫全叫走了。奴婢隻會哭,倒是子非說讓奴婢來求求您。”
莫蘭片刻也不敢停,走入院中,隨便使了個宮人,道:“你往粹和館去,隻說是我吩咐的,讓蘇醫女和邢太醫去仁明殿找我。”待那人去了,莫蘭也顧不得用早膳,抱著湯婆子,裹著風帽,就扶著清秋疾步而去。
出了鸞鳴殿,繞過宮街,穿過暴室,仁明殿近在眼前。
西華門已閉,仁明殿暫不許人入。莫蘭走得焦急,遇見宮人行禮也視而不見,直往子非房中去。雖是大白日,屋裡卻昏暗無光,莫蘭從太陽底下進屋,隻覺眼前一黑,過了半會才緩過來。
子非倚在窗檻上,眼上雖裹著白布,卻也知道莫蘭來了,道:“隻怕不能給娘娘請安了。”
莫蘭依著她坐了,見她汙頭垢麵,嘴角還含著笑意,眼淚不禁唰的落了下來,半響方道:“你傻呀……”
子非逗她,道:“你可彆哭,我如今眼睛被煙火熏傷了,若是被你惹哭了,今後可難治了。”
莫蘭聽她說得有理,忙抹了淚,道:“不該是你逞強的時候……不過幾本書,比不得你性命重要。”
子非勾唇一笑,緩緩道:“通鑒館是他的心血,那書稿是我與他共同起草,我怎能眼睜睜瞧著毀於頃刻。”
若是那書稿沒了,他的痕跡真的就消失殆儘了。
莫蘭並不知道子非已見過從廣,念及他已成婚,不由得道:“他不值得你如此。”
子非卻笑:“他值得。”停了停,又輕輕道:“就憑他以往對我的好,就夠我念想一輩子了,無論如何,他都值得。”
兩人正說著,清秋從外頭燒了大盆的熱水,擰了毛巾要替子非淨麵,莫蘭卻伸手接過去,清秋道:“此等粗活怎能勞煩美人。”
莫蘭已然替子非擦起臉來,道:“我若不做些什麼,隻會發慌。”待淨了臉,莫蘭又伺候子非抿了抿頭發,子非道:“我可要好好享受一回,怕是官家也難得有此福氣哩。”說得清秋都笑了起來。
不過一會,蘇醫女和邢禦醫已行至屋外,莫蘭忙請兩人進去,見屋裡太黑,又命人點了十餘枝蠟燭,照得通火輝明。
畢竟男女有彆,邢少陵站在十步開外,聽蘇醫女診斷後方說自己的想法。莫蘭雖學過幾月醫術,終究淺薄,也隻是聽著,並不插話。
好在,總算有驚無險,掌醫女開了幾副敷眼的藥,囑咐了幾句,就去了。莫蘭是極信任蘇文君的,聽她說無礙,方才落下心中大石。
過幾日,天氣漸漸回暖,但臨冬畏寒,官家特意下了旨,唯她蕙馥苑繼續供著地龍和銀炭。董昭儀、李美人坐在裡麵皆熱得冒汗,忙脫了外麵罩的薄比甲,方覺好受些。
三人原本好好兒說著話,不料臨冬忽而蹙起眉頭,捂著肚子直叫痛,不過半會,臉上就變得蒼白如紙,額上也冒出細細一層汗珠。
董修儀見她疼痛難忍,大汗淋漓,也是嚇了一跳,忙吩咐宮人去喚禦醫,又遣親身婢女屏幽去稟告官家。
屏幽到了福寧殿外,方知官家正在凝輝殿議事。
那裡重兵把守,閒人不能入內。畢竟臨冬不是自己主人,屏幽倒也按耐得住,隻候著門口,也不吵鬨。待官家散朝,已近午時,屏幽見官家被眾人簇擁著走出來,忙整了整衣冠,方跪下將事情稟明了。
禦駕匆匆往蕙馥苑去,董修儀領著眾人至垂花門處接駕,趙禎徑直往裡麵走,問:“怎麼樣了?”
董修儀道:“官家彆急,禦醫們正在裡頭瞧著,想來無大礙。”
到了外殿,趙禎也不坐,隻來回踱步。宮人更是嚇得噤若寒蟬,或屏聲立著,或輕手輕腳的做事。過了半柱香時辰,七八名禦醫方從裡頭出來,紛紛跪至地上,齊聲道:“請官家恕臣等無能之罪。”
趙禎驚懼,隻覺頭微微有些眩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許久方道:“為何?”其中為首的徐太醫叩首道:“尚美人久用麝香等物,傷了肌體,即便有孕,也終難保住。”
趙禎疑惑不解,問:“麝香?她為何會用麝香?”
徐太醫道:“尚美人先前在民間尋了方子,叫香肌丸,是由麝香、高麗參、鹿茸等名貴藥物製成。隻需將那藥丸塞入肚臍,便可膚如凝脂,肌香甜蜜。但該藥之毒卻會經久滯留積蓄在任督二脈內,令女人終生不孕。即便有孕,也易小產。”稍頓又道:“尚美人曾將此丸交予臣研製,被臣拒絕了,想來娘娘自己依著方子用了許多。”
趙禎太陽穴上青筋直跳,瞧著身側幾株粉堆俏麗的牡丹,層層疊疊,開得極盛。他轉過身去,猛然抬腳踢在放花瓶的高幾桌上,隻聽“咣當”一響,那花瓶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瓷片濺了滿地。殿裡內外的宮人內侍瞧著如此情形,均被嚇得噗通跪了下去,越發連大氣也不敢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