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一夜未曾合眼,獨宿於福寧殿,至第二日午時方下廢後詔書,說皇後身無子嗣,自願退位修道,特封為淨妃、玉京衝妙仙師,賜名清悟,居長寧宮。
大雪紛紛擾擾連下了十餘日,到了除夕,趙禎寅時便起身,戴通天冠,穿降紗袍,佩方心曲領,由眾人前呼後擁著去集英殿排正仗,受百官跪拜,又有遼、高麗、西夏、於闐、回紇等地外使前來朝賀。
一時鼓樂齊鳴,鶯歌燕舞。
因後位空懸,掖庭諸事皆由德妃掌管。雖繁務紛雜,卻井井有條,樂於其中。依著宮中規矩,除夕夜要在垂拱殿設家宴,德妃有意操辦得有趣些,除去尚食局上貢的禦食,又特地使人從宮外尋回許多美味小食,一解眾人嘴饞。
官家至戌時方到垂拱殿,眾妃嬪早已等候已久,見禦駕前來,皆俯身請安。趙禎勞累一日,又喝了酒,頗有幾分倦意。
宮中沒有皇子,以徐國公主為長,領著公主們上前敬酒。趙禎心中高興,笑道:“朕的公主們也能敬酒了。”說著,揮揮手,令她們走至跟前,他伸手抱了抱長公主,竟有些吃力,不由道:“父皇都快抱不動你了。”
徐國公主乘機圈住趙禎的脖子,埋怨道:“父皇若是多去看我和娘娘,多抱抱我,就抱得動了。”
如此責怪的話,旁側侍候的宮人嚇得臉都白了,趙禎卻連聲應道:“好,好,父皇一定多去看你。”
其她公主年紀雖小,此時也壯著膽子要抱,趙禎忽而想起幾年前病逝的魯國公主,不覺多了幾分柔情,命人將公主們的席坐移至身側,與他一同食。
宴席過半,眾妃嬪向趙禎敬酒,趙禎含笑受了,道:“今兒除夕,你們也不必拘謹,隻管儘情玩樂。”說著,又賞了屠蘇酒、羹肴、乾果等酒饌給各司內侍宮婢,闔宮歡慶。至午夜子時,長慶門山樓上放煙花爆竹,趙禎早已疲倦不堪,卻也耐著性子去樓頂看了煙花,方回福寧殿。
行至宮街,趙禎卻半途下了輿,且不往福寧殿走。
閻文應不知聖意,忙上前道:“官家,天色已晚,該回殿安寢了。”
趙禎沉吟片刻,猶帶著醉意道:“朕要去如意院。”
閻文應嚇了一跳,噗通跪在地上,正要說話,隻聽趙禎瞥眼道:“若你敢廢話,朕削了你的掌印大監之位。”
閻文應嚇得半死,欲言又止,隨著趙禎行了幾步,方諂媚道:“先皇早定了規矩,除夕中秋隻許宿於中宮,若是中宮一時空懸,則宿在福寧殿。今兒奴才領著眾人回福寧殿去,官家隻帶著蘇且和去如意院,想來旁人也無從知曉了。”
趙禎笑了笑,道:“你倒是機靈。”頓了頓,又狠狠道:“若是宮裡有傳言說朕除夕去了如意院,不管其他,隻唯你是問。”
自宴席散了,莫蘭趁著眾人不注意之時,獨自回了如意院。換下織金錦緞的大袖羅衫吉袍,取了披帛,卸淨濃妝,褪下朱釵,隻著一襲月白蘭花刺繡交領長裙,外裹著棉錦長褙子,散著頭發與宮人撿了掛滿銅錢的竹竿,於庭中用力擊打一堆瓜皮紙屑,口中亦是念念有詞,說著吉利話。
雖是冬夜,白日裡還下了幾點雪,到了晚上卻是漫天星光,月色極美。莫蘭正拍得起勁,忽覺似有什麼人站到了身後,以為是清秋,也不回頭看,口中道:“好丫頭,燒鬆盆備好了麼?”待回頭,不禁愣住了。
趙禎一身青衫,立在燈前,映出長長的身影。他從福寧殿匆匆而來,猶帶著幾分風塵,微微一笑道:“備那東西做什麼?”莫蘭有些驚異,漸漸的,心底深處似有什麼緩緩的湧了上來,隻覺腳趾都是歡喜的。
清秋將燒鬆盆捧了過來,又有宮人拿著柴火和蒼術等物候在一側,莫蘭命人將火點燃,才拿了幾株蒼術遞至趙禎手中,道:“民間有傳說,除夕之夜燒蒼術可保佑辟瘟祛濕,平安體健,官家也燒一燒。”
趙禎極願與民同樂,也覺新鮮,遂與莫蘭燒了藥材,隻見她微閉著眼,雙手攏合在胸口處,口中道:“願官家來年諸事順利,願娘親身體安康,願莫愁生活愜意……”趙禎愣愣的瞧著她,她的臉上瑩白如玉,雖未施胭脂,卻光潔有澤,紅潤粉嫩,散發著懾人的神采。
他輕聲呢喃道:“你怎麼不給自己祈願?”
莫蘭睜開眼,朝他粲然一笑,道:“隻要我心愛的人都過得好,我也就過得好。”說完,亦喚了宮人們過去焚燒,自己則攜著趙禎的手往殿中去。
月色清輝滿地無限闌珊,宮中燭火高懸,時有歡言笑靨,儘是人世繁華景象。
接連幾日,親王、朝臣皆攜著家眷往宮中請安,外命婦的賞賜均由德妃處置,好在先前都有規矩錄冊在,她雖初次掌管,倒也分毫不差,事事妥當。
趙禎知她辛苦,也時常抽空至臨華殿探望。
至初七這日,覲見的外命婦漸漸少了,德妃好不容易緩下空來,歪在藤椅上閉目養神,忽聽內侍來稟:“娘娘,官家來看您了。”
話猶未落,趙禎已掀簾子進了屋,見德妃躺著,忙道:“你儘管躺著,朕與你說幾句話就走。”德妃窺視中宮之位,半分也不敢放肆,到底起身行了禮,才含笑道:“官家能來看臣妾,臣妾很高興。”
趙禎往炕上坐了,見桌上放著半碗黑黃藥汁,遂關切道:“怎麼又吃起藥來?可是哪裡不舒服?”
德妃道:“不過是這幾日有些操勞,就讓禦醫開了幾副補血氣的藥,並無大礙。”
趙禎見她麵色寡黃,頗為憐惜道:“你年紀雖輕,但也要好好養著,若是太過勞累,叫董昭儀、張婕妤她們幫襯著也好。”
德妃一聽,腦中猛然炸開,生怕官家將協理之權分與眾人,又不敢太露於麵上,遂強忍著不悅,微笑道:“臣妾心中有數,謝官家惦念。”
趙禎正欲說話,隻聽廊下有內侍高喚:“官家,娘娘,二品縣主劉夫人求見。”
正好岔開話頭,德妃不由得一笑,方道:“宣她進來罷。”又朝趙禎道:“官家可能還沒見過哩,正是內殿崇班劉從廣大人的夫人。”
趙禎點點頭,也正了正色。
劉夫人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從小養在深閨大院,甚少出門,此次入宮也是逼不得已。誰叫她嫁的是皇親國戚哩。
她父家姓魯,閨名菀白,亦喚魯二娘。父親為戶部郎中魯宗道,於前年冬時與劉從廣成婚,被先太後賜為外命婦二品縣主。
她穿著正式的品級大服,朱釵滿頭,小腳細如蓮瓣,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她本就與德妃相識,因父親同朝為官,兩人雖相差幾歲,但也時常在一處消磨時日。畢竟年輕,她興致勃勃掀了簾子進去,還未來得及喚一聲“姊姊”,竟見裡頭有陌生男人在,不由得滿臉通紅。
德妃知她心思,忙道:“快給官家請安。”
菀白初次麵聖,行了跪拜大禮後,才敢緩了語氣喜滋滋輕喚“姊姊。”
德妃與故人見麵,也欣喜不已,遂道:“你來也不及早告訴我,好叫人去宮門口接你。你又不愛出門,這回倒難為你了。”
菀白羞澀道:“是官人送我來的,倒也不怕。”
趙禎見兩人說得高興,亦不想打擾,遂起身道:“你們好好說話,朕有朝務,先走了。”兩人忙起身送駕,待儀仗入了宮街,轉彎不見了,才回屋中。
沒了外人,菀白活潑了幾分,道:“我先前以為官家都是白胡子大老爺,不想竟如此年輕,還很俊朗,一點不輸官人。”
德妃不由大笑,道:“你是從哪裡知道官家都是白胡子大老爺的?”
菀白噘嘴道:“戲裡可都是那麼唱的。”說著,又睨了一眼德妃,道:“他對你好麼?”
德妃愣了愣,倒不知如何回答,許久才道:“算是好吧。”頓了頓,問:“你呢?劉大人對你好麼?”
菀白臉上緋紅,眉眼處卻又帶著幾絲憂愁,緩緩才道:“我也不知道。”
德妃問:“什麼叫不知道?傻丫頭,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罷。”
菀白望著窗縫外灰撲撲的天色,心也陰沉起來,低落道:“他待我很客氣。”隨即又笑道:“不說這些,我在家中聽說你如今協理六宮,權同中宮,說不準年後官家就要立你為後,可是真的?”
德妃溢出幾絲喜色,道:“那也說不準。”
菀白見她似有幾分把握,不禁也替她高興,道:“我瞧著官家那般模樣,也是極好相處的,可跟戲裡一點不像。”又低了低聲道:“若是你成了皇後,不僅於你家裡能得益處,連我麵上也能沾光。”
兩人又唧唧歪歪如待嫁閨中時那般閒聊至午後,德妃要留菀白用午膳,菀白推卻道:“官人還在玉津門外等著我,不敢讓他久候。”說完,就起身告辭。
雖是正午,卻是陰風凜冽,黑雲低墜,天空黯淡無光。菀白扶著家中帶來的侍婢,隨著引路內侍,沿著宮街往玉津門去。她腳小不能使力,來時早已酸脹難忍,此時回去又走得急,更覺疼痛,腳心火辣辣的似炙烤於爐上。
轉過幾條宮廊,穿過角門,玉津門迎麵而至,威武聳立的宮牆下立著幾名頭戴兜鍪,身穿鎖子胄甲的親軍侍衛。菀白從不在外拋頭露麵,此時不由得有些拘謹,用長袖掩麵,隻命侍婢遞上象牙腰牌。
出了玉津門,有紫衣內侍迎上來,屈膝請了安,道:“縣主萬福。”
菀白見他服飾不同其他,眉宇間頗有幾分威嚴,遂客氣道問:“大監有何事?”
內侍道:“劉大人去了福寧殿麵聖,讓奴在此候您,請縣主隨奴去憩閣稍候。”
菀白心思淳厚,沒有多問就隨著內侍去了。
又順著夾道走了許久,行至一宮街旁側,舉目四望,隻見寒石禿凹、枯枝橫斜中立著幾間殿宇。內侍隻站在廊下,並不進去,道:“到了,請縣主在此稍候。”
菀白問:“劉大人何時過來?”
內侍道:“君臣議事並無定時,有時講兩三個時辰,有時幾句話就完了。”稍頓又道:“奴才不擾縣主歇息,先行告退。”
菀白忙淺笑道:“大監儘管忙去。”
菀白腳上雖疼,亦不敢亂走,隻在廊下扶著宮柱愣愣發呆。冷風愈刮愈烈,四周枯枝搖曳,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不過多時,烏雲壓城,漆黑如入夜,劈裡啪啦下起雨來。
侍婢瑟瑟發抖道:“夫人,外頭太冷,屋裡好歹暖和些。”
兩人遂進了屋,菀白從未獨自在外呆過,此時身在陌生之處,竟有幾分緊張,也不坐,隻來回踱步。
忽聽侍婢呼道:“什麼人?”
菀白回頭去看,隻見一個雪青紗裙娘子快步從階下走來,見殿中有人,也不稱呼,隻恭謹福了福身,道:“奴婢仁明殿掌籍宮女,進殿中避一避雨。”
菀白對宮中之人總存著幾分敬畏,遂道:“娘子自便。”
宮女將裝書的竹盒放於案上,卻並不坐,隻靜靜立在一側望著門外雨霧繚繞。菀白見那宮女神情嫻靜,舉止得體,不由暗暗驚歎宮中婢女之教養,細細打量起來。
那宮人在紗裙外頭罩了件墨青的比甲,頭上挽著宮髻,隻斜斜簪著一支銀釵,垂下幾縷流蘇,漾在耳垂處。她腰間係著月青色繡花腰封,上麵掛著幾樣荷包。
菀白細眼一瞧,不覺輕呼出聲,道:“那個荷包……”
子非這才抬頭望過來,道:“夫人有何吩咐?”
菀白道:“你那個荷包,我官人也有一個。”
子非道:“這是奴婢自己隨意繡的玩意兒,想來也隻是相似而已。”
菀白好奇心起,道:“你能遞給我瞧瞧麼?”
子非倒是無所謂,伸手取下遞與菀白,道:“繡技粗劣,夫人莫笑。”
素柔修長的手指撫在荷包上麵,猶如蔥白,連子非瞧著也想握一握,不覺道:“夫人的手長得可真好看。”
菀白笑笑,道:“也是時時保養著,連冷水都不曾碰過。”
子非甚是欽羨,道:“定是夫人嫁得好,能得郎君如此疼愛。”
菀白忽而指著荷包上的紋案,問:“這是什麼?”
子非瞧了瞧,臉上揚起明媚的笑意,讓人不覺心都舒暢起來,她道:“是桂花糖蒸栗粉糕。”
菀白聞之,也是輕輕一笑,道:“原是這個,可真叫人難猜。”
子非帶著沉沉心事,勉強笑道:“都是鬨著玩才繡的。”
菀白道:“我家官人也極愛吃這個,跟小娘子似的。”說起劉從廣,菀白臉上露出甜蜜羞澀的笑意,眉梢眼角處都似飛起來了。
子非收好荷包,瞧著屋外的雨漸漸小了,又想起旁殿中應有雨具,遂往裡去尋東西。菀白見天色愈晚,心中不免著急,行至廊下去翹首以盼,遠遠瞧見雨中有人撐傘迎來,心中一喜,遂喚了聲:“二郎。”又撇臉朝屋裡道:“娘子,官人來接我了,咱們有緣再見。”
子非“曖”的應了一聲,手中拿著紙傘正要從裡屋出去相送,忽聽門外有個極冷峻的聲音道:“怎麼隻站在廊下,風這樣大,若是撲傷了,可又要吃幾月的苦藥。”這一句入耳,隻覺腦中一轟,連綿的雨聲均已聽不見了,唯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響個不停,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湧至腦中,如窒息一般,連往前跨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一般,立在那裡半天都不能回神,她怕失望,怕是自己的錯覺,怕萬一不是他……
仿佛過了一生那麼久,她才緩緩的走至外殿。
一身朱衣映入眼簾,戴著貂蟬冠,身掛錦綬、玉佩、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他撐著傘站在廊下麵對著雨幕,右手攬在剛剛說話的夫人身上,連著紙傘也微微向右傾斜。
子非心中那股子氣陡然呼了出來,心底深處若有若無的鈍痛緩緩湧上心腔,似有萬箭射入,千瘡百孔,連細微的呼吸亦能扯痛全身。
她仿佛看見他從身後拿出一包糕點來,討好的笑著,問:“你猜猜,這是什麼?”亦記得他去暴室接她,嘶啞著聲音輕喚她:“子非。”也記得他蹲在她麵前,道:“餓壞了吧,要不我來背你?”
那一日,窗外蟬聲如織,熱浪如滾。他輕輕幫她拭去眼淚,道:“我不需要你會琴棋書畫,這些我會做就夠了。我也無需你善用女紅針線,因為我要娶的並不是繡娘。你胖我也不嫌棄,大不了我再多吃點,和你一起做胖子。至於你娘是不是正室,對我來說,你是你,她是她,你是我的正室就夠了。”
她站在仁明殿頂樓上望著他消失於汴京城中的時候,還傻傻的以為,不過三日,他就會向太後要了她去,從此兩人廝守一處,再不分離。
她以為自己早已將那些溫情漸漸忘記,卻不料,不過是個背影,封塵的記憶便像撕開的傷疤一樣,依然疼痛,猶如昨日發生之事。
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他說話時舒展的眉眼,走路時裙擺的幅度,一點一滴,就像晨起時乍然驚醒的夢境,原來竟是那樣清晰,銘記於心。
隱隱有聲音傳來,女子道:“我剛剛和仁明殿的宮女說話,怪有趣的。”
劉從廣聽見“仁明殿”三字,本能的回過頭去,屋裡陰暗一片,有個穿青紗的宮人癡癡立在殿中,側著身,頭低低的垂下去,完全看不清神色。不知為何,他覺得那宮人很悲傷,似有什麼牽引著他,讓他想要走進去,跟她說句什麼。
他的心,忽然柔軟得像牆頭那一抹青梅。
菀白見從廣發愣,忽而有些不安,她輕輕推了推他,道:“我餓得慌了,想快點回家去。”從廣回過神,朝她笑了笑,將她攬在懷中,撐著傘往雨幕中去。出了東華門,早有馬車小廝在外候著,從廣本是騎馬來的,此時下了雨,隻好與菀白一同擠在馬車之上。
兩人雖成婚已有一年有餘,可從廣待她向來客氣,甚至從未同坐一輛馬車,處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寥寥無幾。菀白本想著入宮請安是極為勞苦之事,卻不想竟能與二郎整整呆上一日,心裡就密密麻麻的溢出歡喜。
她見從廣端正的坐在自己身側,麵無顏色,也不言語,鼓了鼓勇氣,方道:“二郎。”從廣依舊隻望著簾幕,也不知道那上麵有什麼值得他看那麼久,聽見菀白叫他,也隻是“嗯”了一聲。
她又笑道:“我剛剛在宮裡瞧見和你身上戴的一模一樣的荷包。”
從廣這才回過頭來,他身上戴的荷包隻有一個,還是當日在通鑒館時,子非送他的回禮。菀白終於引得他注意,又甜笑道:“我知道你那荷包上繡的是什麼了。”她低頭看著從廣腰中掛著的荷包,上麵繡著幾團白色的東西,又圓又方,靜靜的躺在朱紅的錦袍上,隻聽他問:“是什麼?”
菀白還在笑,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就算成婚這麼久了,她在他的目光下,依然會羞澀,她道:“是桂花糖蒸栗份糕,是官人愛吃的桂花糖蒸栗份糕。”
從廣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緊緊握住那荷包,腦中浮現出千萬個念頭。
他極力鎮定道:“你怎會知道?”
菀白見從廣眉頭緊皺,莫名惶恐起來,許久才道:“是剛剛在憩閣時,躲雨的仁明殿宮女告訴我的。我見她身上戴了個一模一樣的,就隨口問了問她。”停頓片刻,她又故意輕笑一聲,想逗從廣開心,道:“那宮女說荷包是她自己隨意繡的玩意兒,我當著麵沒說,其實心裡一點也不信。若是荷包是她繡的,怎麼二郎這裡也會有呢?想來是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