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蔣大夫留給林府醫的東西,除了很多帖膏藥,還有一本除各種奇異疤痕的手劄。
他當著謝玉惜跟梁仲驍的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因為看的時間太長了,謝玉惜跟梁仲驍二人也坐了下來。
“夫人,擺飯嗎?”
謝玉惜點點頭。
林府醫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看了很長的時間,略含歉意道:“夫人,侯爺,這本手劄我要稍做研究,才好給三姑娘施藥。”
“當然,您是大夫,怎麼用藥,都聽您的。”
謝玉惜記得林府醫為自己的保胎接生的情分,語氣客氣又親近。
梁仲驍邀林府醫一同用飯。
林府醫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了那麼半天,他也確實餓了。
飯後,謝玉惜直接留了林府醫在府裡休息,林府醫看的如癡如醉,直接在客院裡過夜,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派伺候自己的丫鬟去向謝玉惜傳話:“可以為三姑娘用藥了。”
謝玉惜連忙讓人傳話給梁珠。
“大約要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夫人千萬看顧仔細。”林府醫一邊準備藥材,一邊叮囑謝玉惜。
梁珠的手,緊緊攥著謝玉惜的衣袖,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線。
謝玉惜回握著梁珠的手,應林府醫的話:“好。”
十天過去,梁虎見林府醫常常往來於侯府,而梁珠又一直避而不見人,給謝玉惜請安的時候,便過來問:“嬸子,珠兒妹妹的臉怎麼樣了?”
“我看一天比一天好。”謝玉惜道,又問梁虎:“真真隨她父母安全上船了?”
兩家定下了婚事,交換了信物,陳家舍不得折騰女兒, 說是提親的話,必須在京城。
翻過年西寧侯府就要遷至京城,也確實沒必要折騰倆孩子。
就把定親之後的事情,放在京城操辦。
既已是親家,陳家要離開桐源,謝玉惜便要做足親家應有的態度,除了送了很多土儀,還親自替他們包了一艘回京的船。
早晨天不亮,梁虎就趕到碼頭,親自送陳真真一家。
梁虎笑了起來:“上船了,我親眼看到船放了錨才走。”他得意地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東西,在謝玉惜麵前顯擺:“真真走的時候,送了我這個。”
謝玉惜都沒看清楚是什麼,梁虎就收起來了。
“什麼東西?”
梁仲驍出來就看到梁虎一臉張揚,梁虎慌慌張張往袖子更裡麵塞了塞,告退:“小叔,我要回衛所操練,先走了。不用留我吃飯!”
飛快逃走。
梁仲驍納悶:“他怎麼見我就這樣?”
也不見梁虎怕謝玉惜。
謝玉惜扯了扯嘴角,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對侄子有多嚴苛?還好,他對姑娘家卻是柔和許多,尤其是抱香姐兒的時候,哪裡看得出來他是個武將?慈父眼神柔似一汪水。
“珠兒那邊你去看了嗎?”
梁仲驍也牽掛著梁珠的事。
梁虎親事已定,阿鶴的腿也治好了,就剩下個小侄女梁珠。
如果這三個孩子人生大事都定了,他便也對得起大哥大嫂了。
謝玉惜的心提了起來,說:“還看不出什麼,每天臉都敷著黑乎乎的膏藥,味道也很難聞,珠兒連飯都吃不下,成日吃粥。”
梁仲驍不知道想到什麼,便道:“珠兒若願意嫁人,不求她上嫁,隻她平平安安,過的快活就夠了。”
她看著謝玉惜的眼睛,道:“以後咱們家香姐兒也一樣。”
女孩兒家,生來就夠苦的了,他們梁府的女孩兒,不用再在嫁人上吃更多的苦。
謝玉惜笑:“我也是這樣想的。”
尤其是剛生下香姐兒,她這個當娘的,真的隻想著女兒平安健康就成。
但梁珠的婚事……
謝玉惜眉頭蹙著,似是隨口一問:“李惠風小郎君和你們在京城分彆之後,如何了?”
這孩子明擺著對珠兒有意,還執意與梁虎一起去左廣掙軍功,聽說也是封了小將軍,便一直留在京城沒有音信了。
謝玉惜總不好厚著臉皮追問男方的下落。
梁仲驍淡淡說:“宮宴之後他就回李家了,他在左廣也搏過命,大約被李家人留在京城,不許他再到桐源胡鬨了吧。”
謝玉惜點點頭,道:“他在桐源的時候常常來我們府裡,待珠兒就像……待自家親妹子似的,十分親近。這一走倒也沒信兒了,不過沒有便沒有了吧。”
夫妻之間,這等事沒什麼可隱瞞的。
她便把話說穿了:“李惠風家世太高,我們家珠兒便是配得上,嫁過去也是吞針般的生活,不好。若是李惠風不能令他父母打心底接納珠兒,我看還是趁早斷了他的念頭比較好。”
到現在李家還沒有音信,大抵李惠風說服不了他父母。
謝玉惜朝隔壁梁珠住的院子看了一眼,道:“珠兒的臉要是好得了,她自己也願意,我就要為她說親事了。”
她家的姑娘,不會專門等一個小郎君耽誤年華。
她家梁珠有自己的人生。
梁仲驍沒異議,他道:“你拿主意。”
他隻管掙軍功,掙聖眷,不管將來西寧侯府眾人遇上誰家,他有本事替全家撐腰就是。
夜間,夫妻同床共枕,帳裡窸窸窣窣聲音細碎。
想到謝玉惜才生產還不足三月,即便大夫說恢複的不錯了,他也不敢動真格。
次日,謝玉惜醒來的時候,梁仲驍已不在了。
雖封了西寧侯,梁仲驍還領著桐源衛的差事,在進京之前,依舊是桐源衛指揮使,所以回府休息了一陣,便還回了桐源衛。
謝玉惜去看梁珠。
梁珠臉上正在敷新藥,肉眼可見,臉上肌膚隨膏藥一起剝落,居然帶走了舊有的痕跡,露出新肌膚的顏色,透著淡淡的肉粉色。
蔣大夫的藥,居然真的有效!
梁珠自己也是照過鏡子的,謝玉惜能看到的,她也看到了。
“嬸子……”
梁珠眼裡含淚。
林府醫說:“哎哎哎,三姑娘可不要哭啊,你這一哭,就把藥衝走了。”
“不能哭,珠兒不能哭。”
謝玉惜忙退出去,說:“我先回去,珠兒你好好用藥。”
梁珠點點頭,隻留了丫鬟在跟前伺候。
謝玉惜快步回到環秀堂,忍不住跟佩蘭含茹說:“珠兒的臉,居然真的見好了。”
“三姑娘的臉好了?”
“三小姐是不是和夫人您一樣貌美了?”
謝玉惜哭笑不得:“珠兒怎會像我一樣?她要像也是像她二哥。”
梁珠和梁鶴是龍鳳胎,他們倆才是最像的。
含茹道:“二爺最俊了,三姑娘肯定也傾國傾城!”她樂了:“夫人,以後到了京城求親的人把咱們家門檻踏破了怎麼辦?”
謝玉惜笑了:“那就讓珠兒萬裡挑一。”
她們主仆暢想梁珠將來前途如何的錦繡,國公府李家。
李惠風跪在他娘麵前,挺直了脊背,道:“我不想娶她,就算您和爹定下這門親事,我也不會娶她過門,等著讓她守活寡吧。”
李夫人氣得仰倒,指著李惠風道:“虧你小姨一直在家書裡說你好話,我還真以為你經過左廣一戰穩重懂事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你就不怕你爹抽你的筋?”
李惠風冷笑:“讓他抽好了,他又不是沒抽過。”
提到兒子挨丈夫打的事情,李夫人心疼死了,緩和了語氣道:“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娶。你年紀還小,緩兩三年等你大了,本就該娶妻了,娶一房妻子在家裡,又不必你做什麼,與她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便是。其餘的事有娘在。”
李夫人扶著兒子起來,道:“難得你爹看你順眼了,就彆為這件事跟你爹置氣了,好嗎?”
李惠風站起來,比李夫人還高一個頭,低頭看著自己的母親,肅然道:“娘,我不是跟爹置氣。三年之後,我有想娶的人。”
李夫人瞪大了眼睛,緊張道:“誰?你才多大!你被誰勾……”
“娘!”
李惠風擰眉,憤憤道:“請您注意言辭,請您尊重她。她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姑娘!”
李夫人沒好氣道:“你在桐源認識的吧?”
李惠風繼續擰眉:“是,姨母也認得她和她們一家。”
李夫人好奇了,“是誰?”
她那個妹妹眼高於頂,輕易不會認識人,何況還是桐源的人。她知道妹妹一直對嫁到桐源陸家這件事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