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班的第一批學員離開,許承安又馬不停蹄繼續培訓第二批。
沒辦法,周建國的期望是今年就讓陽平鎮那些有集體山林的村屯全部得到培訓,明年統一種上木耳,太晚的話就趕不上,隻能種秋耳了。
時間緊任務重,許承安想歇都不行。
來得人多的大屯子就單獨上課,人少的小屯子則合並開班。
當黑土屯的秋耳采收結束之後,所有村屯的培訓班也終於上完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後了。
最後一批來培訓中心的是學員是隔壁黃村的村民。
死對頭村子的人給自己上課還是有些尷尬的,不過黃村村民們第一次中午在食堂打飯看到肉沫那叫一個吃驚。
以黑土屯和黃村的世仇,他們原本以為來培訓中心能有點稀飯素菜吃就不錯了,沒想到還有肉沫。
其他學員都是這種待遇,黃村這邊許承安自然也不能搞特殊,得公私分明。
因為許承安這道紐帶的關係,兩村的仇恨以後可能都會淡泊很多。
……
周日,哈師大。
大清早,在食堂吃過早餐的施秋玲就懷著迫切的心情走出了校園,來到郵電局。
她和許承安在信裡約好了,今天打電話給自己男人。
早在一個月,她就從家裡的來信得知加工廠安裝了座機的事,但是當時許承安忙著上培訓課,同時秋耳采收忙得不行,施秋晴知道自己男人累,所以也就耐心等著,直到培訓班結束。
80年代的大學周一到周六都得上課,周日才放假,所以隻能周日打,平時她也沒空。
來到郵電局,離上班還早著呢,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龍,絕大多數都是等著打長途電話的人。
後世打個長途電話簡單得很,小手在手機上一撥就行,然而這個年代絕大多數的人都必須來到郵電局,甚至有單位的電話都打不了長途。
這樣一直等到郵電局開門營業了,門口排隊的眾人魚貫而入,先在櫃台辦理通話單子,就像去銀行排隊取號那樣。
單子到手,便在大廳裡耐心等候。
施秋晴激動得很。
收到家裡來信,看到文字她都非常高興,更何況是打電話了。
雖然不能見麵,但好歹能聽聽聲音。
為了打這通電話,她早上沒敢喝一滴水,生怕輪到的時候得去衛生間。
她滿懷期待,如此等了幾個小時,快到中午了,才聽到營業員大聲喊自己名字:“施秋寧!”
輪到我了!
施秋寧大喜過望,連忙走了過去,把手上的通話單遞過去:“同誌你好,我是施秋寧!”
營業員看了眼沒問題,便點頭道:“嗯,五號電話亭!”
施秋寧來到一個單獨的小隔間。
這會國內很多地方的長途電話還不能直撥,得長途台的話務員一級一級轉接,先要省長途台,再轉接地、縣長途台,然後才能接通你要的電話。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國內的程控交換機還少,而且全都是進口品牌,如思科、朗訊、富士通……
每種交換機產地不一樣,製式也不一樣,號稱“八國九製”,價格又貴,所以很多地方還是用話務員的原始接線方式。
直到91年商都通信學院研製出的國內首台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大型數字程控交換機hjd04,長話直播才普及開來,再也不需要業務員中轉接線。
如果是想打給的人正巧不在電話邊的話,那就白排隊了,所以施秋晴得提前和許承安約好,就這周日打給他,讓自己男人在廠子那邊的電話邊上等著。
還有,長途電話的接通率並非百分百,倒黴的時候是無法接通的。
“一定要接通,一定要接通……”
施秋寧心裡暗暗念叨著。
“喂……”
話筒裡傳出了期待已久的聲音。
然而是施秋寧卻是愣住了,原本滿腹想要說的話,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個年代第一次打電話的很多人都會有種奇怪的經曆,明明是非常熟悉的,無話不談的家人,然而首次通電話卻是會感到怪怪。
因為以前交談時能看到對方的臉,打電話卻看不到了,另一方麵由於模擬信號會有些失真,在話筒裡聽著和本人有點不一樣,就會感覺話筒對麵的是個陌生人,甚至有些拘謹,不知怎麼交流。
“是,是承安哥嗎?”
施秋寧甚至有點懷疑地問道。
“嗬嗬,當然是我,咋滴了,才不見兩個月,就認不出我的聲音啦,還是說我的聲音變得更有磁性了?”
許承安和小媳婦開著玩笑。
他能理解施秋寧第一次和自己通電話哪種奇怪的感覺,因為自己前世也經曆過。
那是剛上哈師大兩個月的時候,許承安很想念施秋晴,便忍不住寫信給她,約好某個周日打電話回村委會。
然後當電話接通,他在話筒裡聽到施秋晴的聲音時,也是有點不大適應。
這句玩笑話讓施秋寧那拘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是那個熟悉的承安哥,我的男人!
“秋寧,你在郵電局等了很久吧?”
前世經常打電話的許承安就很自然了,隨口挑開了話題。
“沒有,也就等了一會!”
施秋寧沒告訴許承安,為了打這個電話,其實她在郵電局已經等了一個上午了。
但是許承安能想得到,以自己小媳婦的性格,肯定是大清早郵電局還沒開始營業就過來排隊了。
話閘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施秋寧不停地說著想念的話,小嘴叨叨叨的。
要知道,長途話費可是很貴的,還是雙向收費,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時間飛快流逝,不知不覺兩分鐘就過去了,施秋寧急忙道:“承安哥,姐和秋玲在不,我和她們也說幾句?”
“在的,她們就在我身旁!”
得知施秋寧要打電話過來,兩姐妹又怎麼可能錯過能和和她說話的機會呢,一直都守在電話機旁。
許承安先是把話筒遞給施秋晴,施秋玲也趕忙湊了過去,豎起耳朵聽著。
電話還沒有免提功能,這個功能今年才誕生的。
“秋寧,是我啊,秋晴!”
“你在學校一切還好吧,天氣冷了,要注意多穿衣服啊,不要著涼了!”
和妹妹說電話的施秋晴也是心情激動。
長兄如父,長女如母,父母都不在了,她除了是姐姐之外,也充當著母親般的角色,對遠遊在外的妹妹永遠放心不下。
“嗯,都挺好的,姐,你也要注意身體!”
“……”
施秋晴聊了一分鐘,又交給施秋玲。
幺妹是社牛型,第一次通話倒是半點都不拘謹,那小嘴劈裡啪啦的。
最後話筒再次回到許承安手裡。
雖然還有很多心裡話想和自己男人說,然而施秋寧一看已經聊了四分多鐘了,就那麼一會的功夫,雙方就總共燒掉了十二塊錢。
施秋寧依依不舍的:“承安哥,快五分鐘了,我掛了啊?”
許承安笑道:“沒事,多聊一會吧,多花幾塊錢沒關係的,難得能打個電話回來!”
小兩口又多聊了一分鐘,施秋寧這才趕在五分五十九秒的時候匆匆掛掉了電話。
對於這年代的人來說,打那麼長時間已經算是“煲電話粥”了。
很多人打回家都是有急事的,隻舍得打一分鐘,接通就直奔主題,說完事後如果還沒到一分鐘就多聊機會,反正卡著五十八秒或五十九秒掛。
結賬花了十四塊錢,施秋寧有點小心疼。
不過能聽到自己男人和姐姐妹妹的話,卻又心裡充實了起來。
算起來,還有兩個多月又放寒假了呢。
真希望能早日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