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左手打球？”
“奈利好不容易才能穩定扣球，現在再改換左手嗎？”
對於宮侑的設想，稻荷崎眾人都不太看好。
宮侑搖搖食指：“不不不，誰說學習左手扣球就一定要放棄右手了？明明可以兩手抓啊。”
“兩手抓……”
等等，這個設想好像真的可行哦！
稻荷崎眾人一思忖，感覺豁然開朗。
奈利修的優勢是跳得高、力氣大。在他的基礎並不牢靠、無法活用多種戰術的情況下，這樣的優勢還無法支撐他升為正選。
反正目前看來，他隻能起到一個出其不意的效果；或者在對付那些防守縝密的隊伍時，起到“一力降十會”的奇效。
但如果奈利能左右手兼修的話，他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拓展了！
左撇子選手吃香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們擁有天然的優勢——
用左手擊球時，排球的側旋方向和右手擊球的側旋方向不同。在大部選手都是右撇子的情況下，左撇子選手就是特殊的存在。
大部分一傳很少有機會和左撇子選手一起訓練，在賽場上碰到了，一時間很難習慣這樣的扣球。
因為要想接到左撇子的扣球，首先需要捕捉到排球的正確軌跡；就算正確判斷出排球的落點，如何化解與眾不同的側旋也是一個難題。
再配合上遠超常人的巨力……
一個罕見卻好用的大殺器，就這樣誕生了。
白鳥澤的牛島若利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如果在左撇子的基礎上再次升級——左右手都可以扣球呢？
那對手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擁有巨力的怪物了。
正常來說，左手和右手扣球時產生的擊球點是不同的，排球的最終落點也不一樣，整體的擊球效果差異很大。
對於攔網的選手來說，預判對手的擊球點非常重要；對於後排防守來說，預判對手的球路和落點則是接球的基礎。
如果預判失誤，就會形成點位差，防守的到位率和成功率也會大大降低。
而排球是一項不能讓球落地的運動，排球通過選手們肢體的碰撞在球場兩邊高速飛行，所以排球比賽節奏往往偏快。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可以左右手混用的對手，簡直是所有隊伍最頭疼的存在！
不過，設想是非常美好，但……
銀島結提出疑問：“但奈利的基礎還不牢靠，直接兩手抓會不會太著急了，這是在拔苗助長吧？”
宮侑搖搖頭：“就是因為奈利還不熟練，才可以直接改變訓練方向啊。”
他就像一張任人塗抹的白紙！一塊可塑性極強的石膏！
現在的他還不太適應排球的世界，但在這種時候，他的笨拙反而會成為他的優勢！
為什麼小孩子學習語言的速度是最快的，等成年後再學習，學習一門外語的時間成本就會大大增加？因為大人通常會沿用母語的規則和模式，孩子則可能以空白的姿態、采用全新的方式學習新的語言。
在排球的領域裡，奈利又何嘗不是一個孩子呢！
稻荷崎眾人沉浸在這種設想中，久久回不過神。
好像……真的可行？
良久，尾白阿蘭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感歎：“你這家夥……可真是個惡魔啊。”
任性、敏銳，一針見血，不放過任何一絲前進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還會拿著小皮鞭鞭策你，逼著你不得不一起前進。
靜靜聽了很久的北信介用紙巾擦了擦嘴，終於開口了：“奈利，你的看法呢？”
那雙金棕色的眼眸平靜地盯著金發少年：“如果真按侑的說法來訓練，你會很辛苦。”
要想比彆人多出優勢，並不是在腦子裡空想就可以達到。
奈利修的起步本就比彆人晚上幾年，還要在彆人專精一種技術的時候，同時訓練左手和右手，訓練量需要翻倍計算。
而且這種翻倍還不是簡單的兩倍，因為左右手的疊加並不是簡單的左手+右手，如何協調兩種進攻方式、如何活用自己的武器、如何與隊友配合，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稍不注意，就可能做到兩手抓、卻兩邊都很平庸的情況。
他受得了成倍的訓練量嗎？他擁有忍受寂寞的耐心嗎？
奈利修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
大家似乎在等待自己作出決定。
而且，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決定。
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這支隊伍，都十分重要。
說實話，奈利修其實還有些沒回神。
曾經的他僅僅能夠通過漫畫窺見這個世界的一角，好奇地觀察人類世界的一切。
但漫畫裡所講述的，對比真實世界卻十分有限，他幾乎是一片空白地來到這個世界上。
缺少常識、笨拙地學習著人類的生活方式。
奈利修有時候也會懊惱，自己知道的實在太少，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實在太淺。
人類的身體像一台精密的、龐大的機器，他卻笨笨的，這也做不好，那也做得很差。
可現在有人說，束縛他人的，不會成為他的束縛；曾經束縛他自己的，卻可以壘成他成長的磚。
明明曾經的他隻是希望通過排球這一途徑接近稻荷崎的選手，借以完成旁白的工作。
但現在，在大家或擔憂或期待的誠摯目光裡，他卻認真地說：
“我覺得……”
“我做得到。”
將好不容易形成的那點習慣和認知徹底打碎、重塑，然後，徹底掌控自己的身體。
“那就這麼說好了！”得到他的同意，宮侑眉開眼笑。
他攥緊了奈利修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奈利，成為稻荷崎的‘奇兵’吧！”
……
下定決心之後，就該製定訓練計劃了。
右手扣球嘛，隊裡的人就可以教，之前奈利修就是這麼一點點學過來的。
但要學左手扣球的話……他們就無能為力了。
大家都是天生的右撇子，實在是怎麼看怎麼彆扭啊！
奈利修自己嘗試了幾次，也覺得怪怪的，次次都以失敗告終。
他們的偉大計劃差點夭折在起步。
宮侑撓了撓頭：“要學左手扣球的話，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學習範本嗎？”
其他人：“對哦！”
他們現在在白鳥澤，同齡人中最厲害的左撇子攻手就在這裡。
這樣一想，來參加白鳥澤聯盟的集訓，簡直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
以前大家說奈利修是牛島翻版，其實隻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們除了力氣都比較大，也沒什麼共同點了。
但現在，奈利修卻真的要以牛島為範本學習。
赤木路成感歎：“這下奈利真要變成牛大炮的翻版了。”
“彆這樣說，”宮侑翹起尾巴，驕傲地晃了晃，“奈利可以左右開弓，牛島做得到嗎？”
就這樣，奈利修又領到了一個“觀察牛島”的任務。
基礎的訓練還是有必要繼續的，但在對手是白鳥澤、且牛島有上場時，奈利修就會搬塊小板凳，坐在教練旁邊觀察牛島若利的動作。
黑須教練也得知了宮侑提出來的設想，很讚同奈利修進行新的嘗試，發現奈利修眉毛皺起來、似乎是產生了困惑的時候，還會耐心地為他解答疑問。
說起來，以觀眾的視角觀看牛島若利的扣球真的是一種享受，“暴力美”這三個字在這座大炮扣球時展現得淋漓儘致。
這種時候，奈利修就會緊緊盯著他，觀察他肌肉發力的情況、肌肉線條的走向。
起跳時鼓起來的腿部肌肉，騰空時舒張的背肌，扣球時一起爆發的腰腹、肩膀和手臂。
還有扣球之前的走位、預備動作和起跳的位置……
意圖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奈利修覺得這還不夠。
為了深入了解左撇子的世界，他不僅訓練的時候盯著牛島，走路的時候盯著牛島，連吃飯的時候也盯著牛島。
有時候，牛島若利似乎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直白的視線，會回頭來看。
天童覺也會回頭，先是看奈利修幾眼，再笑嘻嘻地和牛島說些什麼。
被當事人抓包，奈利修也不慌張，隻是淡定地將視線收回來，等牛島若利轉過頭去，再光明正大繼續盯。
有時候稻荷崎眾人都覺得他做得太明顯了，可牛島本人又沒有提出意見，就也沒有阻止，隻是隱晦地讓奈利修動作隱蔽一點。
當晚下訓的時候，奈利修聽到天童覺和牛島若利說等下要去洗澡，也回宿舍收拾好衣服，端著臉盆要去澡堂。
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宮侑拉住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滿臉糾結地說：“奈利，洗澡的細節就沒必要特意觀察了……”
奈利修眨了眨眼，用一種非常無辜、非常清澈的眼神看著他：“沒有特意呀，我也是去洗澡的。”
宮侑差點就信了，路過的尾白阿蘭聽見他們的對話，特意把腦袋探進來，再三叮囑：
“千萬不要在洗澡的時候觀察人家啊，很失禮的！！會被當成變態的！！”
奈利修有些遺憾：“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