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女美生耽 > 最後的約定 > 第1章 第一章 淩晨四點的剁餡聲

第1章 第一章 淩晨四點的剁餡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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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的剁餡聲總是比鬨鐘早十分鐘響起。

我蜷縮在餛飩店閣樓的薄被裡,數著案板傳來的一百零八下規律震動。這是父親猝死後他接手的第四年,每當槐花巷還浸在墨色裡,那把包漿的棗木刀就會開始親吻豬肉。

程小滿!木梯吱呀作響,他沾著蔥末的手指撩開碎花門簾,再不起麵要醒了。

我故意把搪瓷盆踢得哐當響。這隻印著牡丹花的舊盆是我們共同的儲蓄罐,十四歲那年用紅油漆描著許程,如今隻剩下模糊的粉白輪廓。三枚硬幣從裂縫裡漏出來,滾到許念磨破邊的老布鞋旁。

他彎腰時後腰的補丁裂得更開了,露出小麥色的皮膚。我盯著那個隨著動作起伏的破洞,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豆漿店看到的畫麵——穿碎花裙的張茜踮腳替他擦汗,指尖掠過他後頸時,他耳尖泛起熟悉的淡粉。

下月房租漲兩百。我把麵團摔在案板上,麵粉撲上他睫毛,對麵王姨說看見你上周帶著張茜去醫院。

菜刀停頓在第三十二下。許念抓起冰鎮酸梅湯灌了一口,玻璃瓶上凝結的水珠順著喉結滾進領口:她爸中風住院。

晨光漫過褪色門簾時,我踹翻了搪瓷盆。硬幣滾進下水道口的聲響中,他彎腰撿盆的背影與父親葬禮那日重疊。那年他攥著我發抖的手說彆怕,現在掌心老繭卻擦過我新燙的波浪卷。

小滿他沾著肉沫的手伸向我發頂,像過去十年每次安撫我的姿勢。

我打落那個熟悉的動作:彆用碰過彆人的臟手摸我頭。

油鍋騰起的熱氣模糊了許念的輪廓。他正把韭菜盒子翻出金黃的脆邊,油星濺到腕間陳年燙傷上也不躲。那是父親走的那年,我打翻滾粥時他用手背擋的。

二十八號桌要辣醬。他把白瓷碟推過來,韭菜香混著鬆木香。我故意舀了三大勺辣椒,紅油滴在賬本夾頁的產科宣傳單上。孕期營養四個字被暈染成血痂的顏色。

門外傳來張茜脆生生的笑:許哥,我爸說謝謝你介紹護工!她提著還冒熱氣的豆漿,發梢彆著新買的珍珠發卡。許念擦手的動作頓了頓,從收銀台抽屜摸出個塑料袋。

這是你上次落下的他話沒說完,張茜突然踮腳往他嘴裡塞了塊紅糖糍粑。我手裡的辣醬碗砸在地上,瓷片擦過許念腳踝,在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劃出道口子。

他蹲下來收拾碎片時,我看見他後頸有道新鮮的抓痕,藏在鬆木香下的茉莉味絲絲縷縷地纏過來。

晚市收攤時暴雨突至。許念把最後兩把塑料凳倒扣在桌上,濕透的襯衫貼出脊梁骨的形狀。我盯著他腰間隨動作起伏的補丁,突然想起那輛停在巷口的舊自行車。

後座纏著的紅綢已經褪成粉白色,就像我們藏在搪瓷盆底的那疊電影票。十六歲那個雨夜,他載著我去看《甜蜜蜜》,回來的路上鏈條斷了。我們推著車走過五條街,他唱跑調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雨水順著下巴滴進我衣領。

車修好了。許念突然出聲,驚飛了簷下躲雨的麻雀。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刻痕,那是父親教我們包餛飩時留下的,明天開始我送你去培訓班。

我攥緊兜裡的夜校招生簡章,油墨蹭了滿手黑:用不著,張茜她爸不是給你介紹了商場保安的活兒?

雷聲炸響的瞬間,我看見他瞳孔裡晃動的光突然熄滅。父親葬禮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他渾身濕透地抱著我說:餛飩店有我呢。可現在我寧願他當時跟著那個來吊唁的雕刻師傅走。

閣樓漏水比天氣預報來得急。許念抱著被褥往接水的搪瓷盆裡扔毛巾,我縮在牆角看他後背的補丁在月光下泛白。十五歲那年暴雨衝塌了半邊屋頂,我們也是這樣擠在黴味刺鼻的薄毯裡。

冷就過來。他拍了拍草席空位,潮濕的鬆木香從領口漫出來。我盯著他腕間隨脈搏跳動的燙傷,突然想起張茜朋友圈的照片——她戴著銀鐲子的手搭在他肩膀,背景是婦產醫院的粉色牆漆。

你拿儲蓄罐的錢給她買發卡了吧?我把記賬本摔在他胸口,上周少了兩百三。紙張翻飛間,夾著的產科宣傳單輕飄飄落在他膝頭。

許念撿紙片的動作僵在半空,雨水正順著裂縫滴在他後頸的抓痕上。我抄起搪瓷盆砸向滲水的屋頂,盆底許程的殘跡在月光下明明滅滅,像極了那年我們埋在後院的許願瓶。

程小滿!他抓住我手腕的力度幾乎要捏碎骨頭,你明知道那些錢是

雷聲吞沒了後半句話。我掙脫時指甲劃破他手臂,血腥味混著雨水的腥氣在閣樓炸開。當最後一塊牆皮砸進搪瓷盆時,我聽見他沙啞的歎息:等雨季過了,我就搬去員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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